第十一章 墓地(第2/4页)

“我想到下面的空地去溜达一会儿,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粗声问道。

“如果你想在黑暗里摔在石头上弄个骨折什么的,那是你自己的事,”警官以不赞成的口气回答,“我倒是不在乎。你也走不了,史密斯,这才是我关心的。”

胖子开始说什么,可两片薄嘴唇没张开,谁也没听见他的话,只听见他重重的脚步下了台阶,又走上石子路,很快就无影无踪、无声无息了。

埃勒里点燃一根烟,借门道里透出的一线光亮,瞥了卡罗夫人一眼。那脸上的表情让他惊呆了,她在凝视胖子宽阔的背影,神色紧张,柔和的目光中也掺进了一丝恐惧。卡罗夫人和身份不明的人,史密斯!……火柴烧到了末端,烫痛了他的手指。他把火柴扔掉时,心里诅咒了一句。他认为在厨房时他的确注意到了某种东西……而且他肯定这个史密斯曾经害怕过这位来自华盛顿的迷人而娇巧的贵妇。但她的目光中为什么会有恐惧呢?很有理由可以这样想,他们彼此害怕!这个粗俗而充满敌意的家伙处处流露出没有教养的痕迹,而那位满怀忧伤的贵妇人……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为人知的事都纠缠在过去。伴着一种越来越高涨的兴奋,他极想探知那秘密到底是什么。其他人呢?……周围这些面孔,就是把眼睛看出血来,也难以辨别出一丝他们彼此认识或共享什么秘密的表情。也许福里斯特小姐是个例外。与众不同的年轻女人。她的目光游移不定,像是想避开卡罗夫人那坚定的脸。这么说,她也知道?

他们又听到石子路上传来了史密斯那沉重的脚步声。他上了台阶,坐回到刚才的椅子上,一双蛙眼还是那么神秘莫测。

“发现了你要找的东西?”警官问。

“呃?”

老先生把手一挥。“没什么。这样的局面,想叫警车来帮忙也困难。”他说完又咯咯地苦笑两声。

“只是走走罢了,”胖子有点儿气恼地说,“如果你认为我是想逃跑——”

“死了那条心吧!你就是那么干我也不会责备你。”

“顺便提一句,”埃勒里瞄着烟头说道,“我是不是可以假定你们——卡罗夫人,史密斯——你们是老相识?起码我认为我是对的。”

男人坐着没动。卡罗夫人嘴里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

然后胖子说:“我不明白。你到底凭什么这么说呢,奎因?”

“噢,就是瞎想啊。那么我说得不对?”

史密斯掏出一根粗粗的雪茄,这东西在他的衣兜里似乎是取之不尽的。他把它稳稳地插进嘴里。“为什么不问问女士?”他说。

安·福里斯特站起身来。“噢,真受不了!”她叫道,“难道我们就再也不能从没完没了的问题中脱身了吗?歇洛克,咱们玩点儿什么?桥牌,或者——或者,什么都行。我肯定泽维尔夫人不会在意的。像这样坐在这里一个接一个地受审,我们肯定会发疯的!”

“好主意,”福尔摩斯医生热心地说,站起身来,“卡罗夫人——”

“我倒是愿意。”卡罗夫人站起身,犹豫了一下,“泽维尔先生,你的牌打得很好,我注意到了。”她的声音很轻,“你愿意做我的搭档吗?”

“我想我也乐意。”律师也离座起身,在微弱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轮廓,“还有人参加吗?”

四个人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响应,便从落地窗中的一扇直接进入游戏室。灯亮了,他们发出的高声传到阳台上的奎因父子耳中,显得有些不自然。

埃勒里仍然瞄着烟头,一动也没动。史密斯先生也一样。埃勒里不动声色地悄悄观察,他肯定昏暗中的那张白脸上,有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弗朗西斯和朱利安突然出现在来自门厅的昏暗光线里。“我们能不能——”弗朗西斯怯怯地说。这对双胞胎有些害怕似的。

“能不能什么?”警官亲切地问。

“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进去,先生?”朱利安说,“这外头有点儿——气味。我们想进去打台球,如果你不在意的话。”

“当然可以。我为什么会在意呢?”警官笑着说,“打台球,是吗?我还以为——”

“噢,我们很——很多事情都能做。”朱利安结巴地说。

“我通常是用左手的,但今晚我非得和自己较较劲,用用右手。我们是很能干的,你知道,先生。”

“这一点儿也不用怀疑。去吧,年轻人。好好玩。上帝知道这里有多少事情值得你们去尝试。”

两个男孩高兴地咧嘴笑了,以配合得很好的协调动作,几步就消失在落地窗后。

奎因父子默默地坐了很长时间。从游戏室里传来纸牌摩擦的声音、压低了的说话声和台球的碰撞声。泽维尔夫人隐身在黑暗里,好像不存在了一样。史密斯呢,他的雪茄烟头已经熄灭,可能睡着了。

“有些东西我真想弄明白,爸。”埃勒里低声说。

“嗯?”老先生回过神来。

“我一直就想抽时间去看一看。我是指实验室。”

“什么时间合适?我们不是看过了——”

“是的,是看过。所以我才想再看看。我认为我看到了什么东西……当时福尔摩斯医生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吗?”他站起身,把烟头扔进黑暗中。

警官呻吟一声,也站起来。“好吧。噢,泽维尔夫人!”

阳台那头的昏暗处传来压抑的闷声。

“泽维尔夫人!”警官吃惊地又叫一次。他快步来到黑糊糊的女人坐的地方,俯下身去细看,“噢,对不起。你真的不必这样。”

她在呜咽:“噢……求求你。你折磨得我还不够吗?”

老先生觉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全是我的错,我为此道歉。你为什么不和其他人在一起?”

“他们——他们不需要我。他们都认为——”

“没有的事。是你多心了。多说说话对你有好处。好啦,来吧。你不用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他的手感觉到了她的颤抖。

“不。上帝,不。”

“那么,来吧。”

他扶着她站起来,一会儿后他们来到灯光下。埃勒里叹了口气。高大的女人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通红。她停下脚步,摸出一条手帕。然后她轻轻擦干眼泪,微笑着轻轻进了屋。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呀!”埃勒里小声说,“与众不同。别的痛哭流涕的女人是不在乎容颜的……走吧?”

“走,走,”警官不耐烦地说,“少空谈,多行动。我还想活着看到事情的结局呢!”      

“让咱们真诚地这样希望吧。”埃勒里说着向门厅走去,话音里没有开玩笑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