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往事投下的阴影

电话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

“奎[1]?我是桑普森。”电话里传来地区检察官的声音。

“早上好,亨利,”奎因说道,“你现在在哪儿?今早感觉怎么样?”

“我在办公室,感觉糟糕极了。”桑普森笑呵呵地回答,“医生坚持说,如果我还是这样,那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具尸体;政府机关却强调,如果我不来上班,整个城市就会完蛋。你说我能怎么办?……奎因?”

奎因朝着桌子对面的埃勒里眨眨眼睛,好像在说“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嗯,怎么了,亨利?”

“有位先生现在在我的私人办公室,我想,你应该见见他,这会对你大有好处。”桑普森语气柔和地继续讲,“他想见你,我想,你必须停止手头上的工作,马上赶过来。他——”桑普森压低了声音,说道,“他是个我得罪不起的人,奎因,老伙计。”

奎因皱了皱眉。“我猜你指的是艾夫斯-波普吧,”他说道,“他被惹怒了吧,就因为我们昨晚曾询问了他的掌上明珠?”

“也不完全是,”桑普森说道,“他是个正派的老人。只是——呃——只是要对他友好点,奎,可以吗?”

“我会很温和地对待他,”老人笑着说道,“为了让你能够放心,我会拉上我儿子一块儿去。他通常很关注我们的社会责任。”

“那就好。”桑普森感激地说。

警官挂了电话,转向埃勒里。“可怜的亨利惹上麻烦了。”他揶揄道,“这也难怪,他总是想讨好别人。他病得那么重,政客们还责难他,现在这位大富翁又在他的办公室冲着他咆哮……来吧,儿子,我们要见见大名鼎鼎的富兰克林·艾夫斯-波普!”

埃勒里一边伸胳膊,一边呻吟道:“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你这儿又要多一位病人了。”不管怎样,他还是一跃而起,将帽子紧紧地戴在头上,“让我们去见见这位业界巨擘吧。”

奎因冲着韦利咧嘴笑了笑。“趁我还没忘记,托马斯……我想让你今天再做些调查。你主要去查查,为什么菲尔德的律师事务如日中天,过着帝王般的生活,他的个人存款却只有六千美元。很可能他投在华尔街或者赛马场了,我想让你去确认一下。你或许可以从原来的担保人那里获得一些线索——菲尔德办公室的卢因也许能帮你……还有,在调查时——这可能非常重要,托马斯——你要完整地列出昨天一整天菲尔德的去向。”

奎因父子离开警察局,前往桑普森的办公总部。

地区检察官的办公处非常忙碌,在这个神圣的地方,即使是警官也没有受到任何优待。埃勒里很气愤,他父亲却只是笑了笑。最后,地区检察官本人从办公室冲了出来,对那个让他的朋友在硬长凳上久等的职员表示自己的不满。

“注意点你的喉咙,年轻人。”奎因提醒道,因为在带领他们去办公室的途中,桑普森一直低声咒骂那名职员的领导,“你确定我现在这个样子去见这位大亨合适吗?”

桑普森拉开门。奎因父子在门口看到一个男人,双手背在身后,正透过窗户观看外面那乏味的风景。地区检察官关上门后,他倏地转过身来,对于一个他这样体重的人,他的动作灵敏得让人感到惊讶。

富兰克林·艾夫斯-波普年岁已高,经历过金融发展较为强劲的时期。富兰克林与那种强硬、很有主见的巨头相似:像老康内留斯·范德比尔特[2]那样,依靠自己的人格魅力和巨额财富控制了华尔街。艾夫斯-波普有一双清澈的灰眼睛,一头铁灰色的头发,留着灰白的胡子。他强壮的身体依然带着青春的活力,神情中明显透露出威严。在窗边昏暗的光线映衬下,他的身影给人非常深刻的印象。埃勒里和奎因走上前去。他们马上意识到,这位老人无疑是个足智多谋的人。

“我想你就是奎因,那位抓捕逃犯的人。”在桑普森介绍之前,这位金融巨头就以令人愉悦的深沉声音说道,这让桑普森略感尴尬。“我一直都迫切地想见你,警官。”他伸出一只方正的大手,奎因不失尊严地和他握了握手。

“我想,我就没有必要客套了,艾夫斯-波普先生。”他微微笑道,“我曾经在华尔街冒险尝试投资,我想,你肯定赚了些我的钱。哦,先生,这是我的儿子,埃勒里,他在我们家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

这位大人物上下打量着埃勒里,露出欣赏的神色。他与埃勒里握了握手,说道:“你有位睿智的父亲啊,小伙子。”

“嗯!”地区检察官吁了口气,搬来了三把椅子,“终于过去了,我真的很高兴。艾夫斯-波普先生,你不知道,对于你们的见面我有多么紧张。在社交礼仪方面,奎因简直就是个恶魔。如果在你们握手的时候,他把你的手铐住,我一点儿都不会感到惊讶!”

这位大人物发自肺腑地大笑起来,紧张的氛围也瞬间缓和了。

地区检察官突然直奔主题。“艾夫斯-波普先生来这儿,奎因,主要是想弄清楚,关于他女儿的事情,他能做些什么。”奎因点了点头。桑普森又转向大金融家。“正如我前面告诉你的,先生,我们非常信任奎因警官——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通常情况下,他在工作的时候并不受地区检察官办公室的检查或者监督。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我应该把这件事说清楚。”

“这样做很明智,桑普森,”艾夫斯-波普赞同地说道,“我在做生意时,也是采用这样的管理方法。此外,据我对奎因警官的了解,你的信任是完全有道理的。”

“有些时候,”奎因严肃地说道,“我必须做些让人不高兴的事情。坦白讲,昨晚我做了些事情,虽然是职责所在,但并非出自我本意。我想,艾夫斯-波普先生,你的女儿因为我们昨晚的闲聊而感到不安吧?”

艾夫斯-波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抬起头,正视警官的目光。“听我说,警官,”他说道,“我们两个人应该都算得上阅历丰富,也都善于做事;我们都曾和各种怪人打过交道,也都解决过那些给其他人带来巨大困扰的难题。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开诚布公……是的,我的女儿,弗朗西斯,深受困扰,十分不安。顺便说一下,她的母亲也是这样,而且她母亲一直病着;还有她哥哥斯坦福,我的儿子——但是我们不必提这个……弗朗西斯和——她的朋友,昨晚到家后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我了解我的女儿,警官,我可以用我的全部身家保证,她和菲尔德没有半点关系。”

“亲爱的先生,”警官冷静地回应道,“我没有要指控你的女儿。在犯罪调查过程中会发生各种怪异的事情,我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因此,我从来不会忽视任何一个盲点。我昨晚只是让她确认一下她的包,之后我告诉了她包是在哪儿发现的。当然,我也等她给我一个解释,但她没有解释……你必须理解,艾夫斯-波普先生,一个人被谋杀了,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位女士的包。找到包的主人,查清楚他或她与案子的关系,这也是警察职责之所在。当然——我也不需要非得说服你接受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