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4/4页)

……

广袤星空下,少年静静点头。

十天太短。

十年呢。

如果不能改变,放过自己。那么十年,也不能得到解脱。

季落恍然。

我是恨季凌吗。

……

我是恨我自己。

我恨,是我让爸爸带我去游乐园的,是我让他去公司安排工作的,如果不是我,他怎么会死。

我恨……是我太小,我守不住爸爸的东西,我只能依靠别人,我好无能,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恨透了我自己,愤怒无处宣泄,所以我也恨透了你。

……

第十天的午后,阳光正好。

少年站在浓密的树木下,漂亮的眼睛偶尔闪着被树叶遮挡得明明暗暗的光线,他抬着头,静悄悄地注视着树梢里藏着的什么小东西。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季落没回头。

但他知道是熟悉的人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等了一会才发现,原来树梢后面有一只小猴子在抓果子。

它胳膊有点短,够不着小果子,只能乱七八糟地挥着爪,企图把那不老实的东西抓进手心。

然而小猴子蠢笨得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成功……

禁语时,其他感官会变得特别敏感。

因此就算季落不回头,他也知道,季凌在和自己做同样一件事,他们的思想一致,心境也相同。

少年能感受到那人身体的温热,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在意,还有想要自己好起来的迫切感受。

那人的气息像暖海,将他包裹。

季落手指缩紧,保持抬头看的动作,没回头。

两人一起望着那不断摆动的树枝。

小猴子晃了半天,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突然用力蹬腿,打算为了吃果子奋力一搏!

没想到,却一回头撞到树干,吱吱吱地叫着,撞晕了。

小猴子分外滑稽的模样,让季落久违地笑出声。

而他身后的人,也受到感染,喉咙间滚出低沉的笑。

季落微怔。

半响,少年缓缓转身,看到了那人冷淡的黑曜石双眼,和安静的寒峭眉梢。

十日未见对方眼底自己的身影,两人无言地对视好久。

风起时,云朵飘动。

树叶在头顶发出哗啦啦的美妙声响。

所有元素,都是生命的鲜活之音。

季凌抿了下嘴唇,随后稍稍偏头,向季落靠过去了些。

季落站在原地,没躲他。

两人唇瓣轻轻相触。没有拥抱或其他肢体触碰,没有言语与任何其他情绪。

这个浅吻,是季落十年以来,能在清醒时记住的唯一亲吻。

它比微风……还要轻柔。

季凌与他分开时,见季落并未拒绝或厌恶,肩膀像是卸下了千金重担般松了口气,之后立刻转身,躲开季落的目光。

在谁也看不见的角度,兀自红了眼眶。

而季落仍旧垂眸静静站着,仔细分辨耳尖传来的,某种突兀的呼吸声响。

……

少年在决定努力去放过彼此的当天,听到了季凌肺部传来的哮鸣音。

季凌抽烟已经很久了。

清茶的味道虽淡,可季落特别敏感,一点点气味改变都闻得到,更别提每日两人肉|体|交|欢,亲密到季凌任何变化,季落只要用心,就能注意到。

偶尔咳嗽,伴随呼吸哮鸣音。

是什么?

支气管问题?呼吸道问题?肺部问题?肺部……有问题?

……

那时的少年站在春季的雪风里,脸上没有表情。

回家以后,季落退出了财团日常事务管理。

*

这一回十八岁,季落仍旧记得那些无法描述的恐惧。

尤其是当季凌亲吻自己时,那种他自己无法控制的剧烈心跳,心悸的慌张,还有所有未知的无法自已控制的情绪,令他无法承受。

季落受不了季凌的吻。

所以……怎么都好,不要接吻。

浴室水声终于停下,季落浑身湿|漉漉 ,眼角溢出的眼泪被热水冲得干干净净。

他努力抱紧简凌,哑声说:“……去、去床上。”

男人又是一个又深又用力的动作,“叫我什么。”

季落脱力地呜咽着,应他:“哥哥……哥哥。”

……

相拥而眠时,少年乖乖地靠着男人的胸口,闭着眼睛放轻自己的声音。

……

他听得到。

这回,季凌的呼吸声舒缓而均匀,纯粹不含杂质,如同喜马拉雅山顶的雪与云,在时光中悄然融化、再凝聚成生命之水。沥沥潺潺,滋养万物生灵。让一切干裂的深痕,重获新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