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岩的尸体(第2/3页)

“哦……”理发店的老板摆弄着棋子,感慨道。

“不过,这里面会不会出了差错?”与老板对弈的客人仍盯着象棋盘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老板说道,“像笃麿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干出那种事的。”

“不过,警方那边除了平作老头的证词外,好像还握有其他确切证据呢。”一名观棋的客人说道。

沖本从理发店的镜子里望着这些人,默默地听他们闲聊。他忽然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个场景。

此时已是在灯塔岩发现尸体的第二天。受人敬仰的年轻神主笃麿居然以杀人嫌疑犯的名义被拘捕。对此,小镇的人们无不惊讶。沖本暗暗琢磨起昨晚的事来。他觉得里面肯定有重大秘密。为打听笃麿被捕的原因,他才来到了这家理发店。

根据客人的说法,原因如下:

昨晚刑警在案发现场悄悄蹲守时,果然发现有一名可疑分子在附近转悠。于是刑警当即将这名男子擒获,居然是看守灯塔的平作。当时他手上还拿着一顶沾有泥土的礼帽,被刑警抓获时,他还极力挣扎,妄图把帽子从崖上扔下去。由于举止反常,他当即被带到了警察局。

起初他怎么都不开口,后来实在无法隐瞒下去,就交代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情况。他是这样说的:

“昨天傍晚,我跟往常一样给灯塔点上灯,下坡时正好有一个男人从下面上来。就是今天早晨死的那个男人,我当时并未留意,与他擦肩而过,径直钻进我在坡下的小屋。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吧嗒吧嗒地往坡上走去,就不经意间往屋外一瞧,只见住吉神社的笃麿先生正急匆匆地往坡上爬去。我有点纳闷,却并未在意,开始吃晚饭,过了有十分钟,笃麿先生又急匆匆地从坡上下来了。我觉得他的样子十分异常。今天早晨我爬上灯塔往下一看,发现昨天那男的死在了那里。我立即跑过去,当时这顶礼帽就掉在尸体的旁边。我捡起来一看,果然是笃麿先生昨天戴的那顶帽子,为避免他无辜受冤,我就偷偷地将帽子藏在了岩石中间,刚刚才取出来。”

原来如此。从这陈述来看,难怪笃麿会受到怀疑了。

沖本想起了昨夜的事情。从时间上来看,当时似乎正是平作老头被捕之后。阿芳肯定是来通风报信的。笃麿所谓的“老头子会不会全都说出来”,指的大概就是他前一天去灯塔的事吧。可是,他口中决不能说的“他的事”又是什么呢?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有一点我要事先说一下。”沖本作了一下解释。根据他的介绍,由于住吉神社的上一代神主满麿名望很高,所以这神社对乡下来说是一流的神社。满麿去世之后,儿子笃麿立刻接了班,他虽然年轻,却丝毫不输父亲,他接班也是众望所归。他的母亲在他七岁时就去世了,是父亲一手把他抚养大的,在他十九岁的时候意外地有了一位继母,即现在的阿缝。据说阿缝是在名古屋投河自尽时被笃麿的父亲所救,除此之外就再没人知道她的来历了。起初,她与满麿结婚的消息被公开的时候,镇上的人一齐责难。可还没过半年,人们就被她的贤良淑德所征服,齐夸满麿眼光好,找了这么一个好女人。

“这么有名望的神社少神主居然会杀人,也难怪人们会大跌眼镜了。”

“后来经过了两三次预审,终于迎来了公审。当时暑假都已经结束了,我回到了W市的中学。”沖本说道。

预审一直对笃麿很不利。不光有平作的证词,还有其他的物证。一件是那染着梅花纹饰的小绸巾,另一件则是笃麿的照片。照片是从死人的怀里发现的,照片上居然是笃麿,而且背面还有他亲笔所写的地址和名字。这完全证明他跟死者有某种关系。尽管如此,笃麿仍矢口否认。这样的态度导致他失去人们的同情。公审的结果,他被判了十年徒刑。他默默地接受了判决。

“这一切都是我从报纸上得知的。我每天都期待着阿芳的出现,以为她肯定会把‘他的事’讲出来。可她最终还是答应了笃麿‘决不能说’的要求,守口如瓶。就这样,笃麿最终被判了十年。”沖本说道。

“第二年,我从W市的中学毕业考进神户的高等商业学校。那年暑假我回乡探亲时,竟意外地发现笃麿已经被放出来了。而且还跟阿芳结了婚,跟母亲阿缝三口人一起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比以前更受人们的尊敬。我十分惊讶。跟家人打听后才终于明白了真相。”

沖本想了想,“事情是这样的。”然后又开始讲了起来,“笃麿先生的公审结束后过了半年左右,大阪有一个有犯罪前科的人因杀人未遂被捕。此人交代了很多隐匿的罪行,其中就有在纪州M町的灯塔岩杀死过一个名叫熊吉的男子。据他讲,他跟熊吉在名古屋的监狱里相识,由于出狱的日子是同一天,二人就结伴来M町寻找熊吉的熟人。可是,要去那熟人家的话,他在场会有所不便,于是二人就在车站分手,商定在灯塔岩会合。于是他就直接去灯塔岩等待熊吉,两小时后熊吉一脸沮丧地赶来,可紧接着又有一名男子追来,叫住了熊吉,二人站着聊了一会儿,不久来人便取出一个小绸巾包状的东西交给了熊吉。当时熊吉还用很大的声音叫了一句‘三百元’。这话传进了他的耳朵,他见利忘义,最终杀死了熊吉。”

由于这段供词,笃麿得以改判无罪。也就是说,笃麿那天去灯塔岩其实是为了给熊吉送钱的。

“可既然这样,笃麿为什么不说呢?”我仍不理解,问道。

“嗯,这正是这个故事的关键所在。其实,那个名叫熊吉的男子是笃麿的继母阿缝留在名古屋的亲儿子。她对亲儿子坐牢一事深感丢人,除了笃麿的父亲之外谁都没告诉。笃麿的父亲重情重义,据说他听了这事后就做了一个保证,说等熊吉出狱后一定会帮他制造一个出国归来的假象,一定会善待他。阿缝十分高兴,就把这事告诉了狱中的儿子,还把笃麿的照片也送给了他。可没想到,她却空欢喜一场,笃麿的父亲没等熊吉出狱就去世了。偏巧熊吉又按照片背面的地址找上门来。可是,由于作出承诺的丈夫已死,阿缝无法把品行不端的儿子领进家门,就将其赶了出去。笃麿和阿芳却偶然听到了这件事。笃麿十分同情熊吉,就带着钱追了上去。他却一直以曝光母亲的难言之隐为耻。与其公开真相,他毋宁默默认罪。即,此秘密便是决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他的事”。

“可是,”我说,“那个叫阿缝的女人为什么宁可保护自己的秘密,也不去救他的继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