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獭(第2/5页)

“小姐!”久作一声惊叫。

原来对方竟是平藤家的独生女阿茑。阿茑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头发熠熠闪光,苍白的脸色看上去非常吓人。“久作大叔?”阿茑心悸未平,气喘吁吁。

“呃,我是久作。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听久作这么一说,阿茑这才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后抬起目光,哀求般地望着久作的脸。

“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可怜,大冷天的只穿这一身睡衣。”久作和蔼地说着,正要凑上前去。

可就在这时,女孩噌的一下擦过久作身边,没命地朝原路逃去。久作没料到有这么一手,只得呆呆地目送着她的背影,连追赶的勇气都没有了……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阿茑去源兵卫池的传言就越传越凶了。有那么一次经历之后,就连我都没法再像从前那样认真地为阿茑辩护了。虽然我并不认为她会跟水獭有那种荒唐的关系,可心里总归是有些打鼓,也再没心情去同情她了。起初我还一直认为她肯定是受了继母的虐待,无可奈何只得在那里游荡,可再一想却又不对,就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每晚都会有这种事啊,而且她也完全用不着非选在这种恐怖的地方游荡不可啊。她连那么可怕的地方都不怕,这里面肯定有文章。一个女孩年纪轻轻的,究竟为何会变得如此胆大呢?我也试图思考起来。

“随着这种传言闹得越来越凶,继母对她的虐待也越发变本加厉。阿茑整日以泪洗面,可尽管如此,她似乎仍未死心,依旧深更半夜溜出门去。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二月末。

“有一天早晨,我记得好像是二十七日的早晨,有人发现阿茑死了,尸体漂在源兵卫池里,于是人们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甚至还有人窃窃私语说,瞧瞧,终于让水獭给拽进去了吧。这种议论当然也算不了什么。可总之,唯有一点得到了确认,即阿茑姑娘之死并非自杀,医生也说她肯定是在落水之前被人勒死的。

“这件事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二、妙念的故事

有个小和尚名叫妙念,在一座名叫“清行寺”的寺院清修。妙念年方二十二,相貌俊美,仿佛是从浮世绘中走出来的美男子。他剃度后的光头乌青发亮,每次外出化缘,总会让村里的年轻姑娘们春心荡漾。借机和他搭讪的姑娘也不在少数,不过他操守坚定,并未因此而堕落。

当时,他剃度出家不过才两三年,住持观溪和尚却对他信任有加,百般宠爱。

“妙念早晚会成大器的。”住持逢人便夸。所以,当施主们有求于寺里时,也必得加上一句“务请再转告妙念师父一声”才行,不然住持就会非常不高兴。

“其实啊,这妙念是我的一个侄子。”久作老人说道,“他俗名叫健一,是我哥哥的儿子。我哥嫂在村里流感爆发的时候双双死去,当时健一才上中学二年级。他非常喜欢上学,学习成绩也不错,就这么让他早早辍学实在可惜,于是我就辛苦工作,好歹帮他筹足了学费。可是,就在临毕业的节骨眼上,他却突然回来说不想上学了,并且和谁都没商量一声就一个人去邻村的清行寺出家了。当然,我当时也是苦口婆心地劝,可他怎么也不听,我只好听之任之。因为我觉得他就算中学毕业也没有升学的希望,而且他又不是去干别的,是出了家,也算是对得起我死去的哥嫂了,于是我就答应了他。”

据说,阿茑的尸体漂上来的那天早上,妙念说自己头疼,连此前从未缺席过的早课都没有去。然后,当长工多助无意间提起阿茑的死时,他竟然脸色煞白,一下子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住持非常痛心,虽然他也觉得不太可能,可还是担心自己的弟子。

“他毕竟还这么年轻,而且又生得这么招女人喜欢……”虽然这么想,可住持绝没有责备弟子的意思。不过,倘若住持的担忧成真,身为出家人,这种事是决不被允许的。

当住持正倍感痛心时,久作恰好找上门来。“有点事想求贵寺,一点东西不成敬意……”说着,久作献上自己带来的礼物——一个装有住持喜欢吃的牡丹饼的食盒。

二人的话题自然就往阿茑的事情上靠。住持不动声色,先是跟他闲聊了一会儿,然后才瞅准机会,忽然改口说道:“您来得正是时候。其实有一件事老衲正想告诉您呢……”

于是,和尚便把今早心里担心的事全部向他挑明。“我也觉得他不至于会做这种事,可毕竟是年轻人……而且,我很久以前就觉得他非常奇怪。他一直魂不守舍的,而且夜里偷偷溜出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昨天晚上还……”说着,住持住了口,担心地查看了一下四周。

第一次听说侄子行为不检点,久作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么说,他跟阿茑有染?”

“这个嘛,我也不敢打包票,不过很多迹象表明很可能是这样……”

听到这话,身为叔父的久作无法不感到吃惊。身为出家人竟然胆大包天,身犯色戒,想想都觉得丢人。“那我先去看看情况。”说着,久作起身离席。

久作本打算视情况而定,倘若情况严重就狠狠教训妙念两句。可当他走进妙念房间的时候,发现妙念竟慌慌张张地往被子里藏了样东西,不过,久作并未刻意去看。

妙念已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看样子他刚在床上吃过饭,枕边还摆放着小饭桌和饭钵之类。

“不小心得了感冒。”妙念一看到叔父,便如此辩解了一句,然后孤寂地笑了笑。

每次看到他那无以形容的孤寂笑脸,久作便会痛心疾首。“那,好点了吗?”

“呃,已经没事了。刚才正想起床呢。”

“是吗?那就好。不过,感冒可是很吓人的,你可得当心点,好好养病才是。毕竟你爸你妈都是因感冒丧命的。”

“嗯。”妙念垂下眼睛,微微点点头。

久作痛心地注视着他。妙念除了脸色比平常略显苍白外,其他并无异样。久作尽管心里惦记着,却不知该如何提起那件事,嘴上仍说着一些不着边的话。

“听说阿茑死了?”不一会儿,妙念竟主动提了起来。

“对,村里一片轰动。关于此事,我有点事正想跟你说呢。”

“是。”妙念摆弄着放在膝头的手,乖乖地答道。

“你师父说你跟阿茑似乎有染,这事是真的吗?师父是这么说的……”

久作把从住持那儿听来的话讲了出来。妙念平静地听着,叔父的话都说完了,他仍久久不愿开口。

“师父这么说也情有可原……”不久,妙念平静地说道,“不过我……”他只说了半句,便再没勇气把剩下的话说完。只是抬起脸来,眼泪汪汪地望着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