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窃之信(第2/6页)

“可是,”我说,“你在这方面是真正的专家。巴黎警方以前也经常进行这类调查。”

“那倒也是,因此我没有丧失信心。那位大臣的习惯也给了我可乘之机。他常常整夜不在家。他的仆人并不太多。他们睡觉的地方离主人的房间有一段距离,而且他们大多是那不勒斯人,很容易被灌醉。正如你们所知,我有能打开巴黎任何房间或任何橱柜的钥匙。三个月来,没有一天晚上我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在亲自参加对D家宅邸的搜查。这件事关系到我的名誉,而且,实不相瞒,那笔酬金数目很大。因此我一直没放弃搜寻,直到最后我终于相信这个窃贼的确比我机灵。我认为我已经搜遍了那座宅邸里能藏匿那封信件的每个角落。”

“但是,有没有这可能,”我委婉地启发道,“尽管那封信也许在那位大臣手里,正如毫无疑问的那样,可他说不定会把信藏在别处,而没有藏在他自己家里?”

“这几乎不可能,”迪潘说,“照眼下宫中的特殊情况来看,尤其是从已知有D卷入的那些阴谋来看,那封信应该藏在他身边,以便他伸手可及、随时可取,因为这点与占有那封信几乎同样重要。”

“它的随时可取?”我问。

“也就是说,随时可销毁。”迪潘说。

“完全正确,”我说,“由此可见那封信显然是在他家里。至于那位大臣随身带信,我们可以认为这毫无可能。”

“完全不可能,”警察局长说。“他已经连遭两次抢劫,仿佛是遇上了拦路强盗,他在我亲自监视下被严格地搜过身。”

“你本该省掉这份麻烦,”迪潘说。“我相信D不完全是个白痴,既然如此,他一定会理所当然地料到这些拦路抢劫。”

“不完全是个白痴,”G说,“可他是个诗人,而我认为诗人和白痴也就只差那么一步。”

“言之有理,”迪潘若有所思地从他的海泡石烟斗深深吸了口烟,然后说,“尽管我自己也愚不可及地写了些打油诗。”

“你详细谈谈搜查的经过吧。”我说。

“当然,事实上我们搜得很慢,而且我们搜遍了每一个地方。对这种事我有长期的经验。我对那幢房子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每个房间都花了七个晚上。我们首先是检查房间里的家具。我们打开了每一个可能存在的抽屉,我相信你们也知道,对一名训练有素的警探,像秘密抽屉之类的把戏不可能有秘密可言。谁若是在这种搜查中竟允许一个‘秘密’抽屉从他眼皮下滑过,那他准是个笨蛋,这种事非常简单。每一个橱柜都有一定的体积,都占一定的空间。再说我们有高精度的量尺。一根线的五十分之一的差异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搜完橱柜我们又检查椅子。椅垫都被探针一一戳过,就是你们看见我用过的那种精巧的长针。我们还卸下桌面。”

“干吗要卸下桌面?”

“有时候,桌面或是其他家具类似的板面会被想藏东西的人卸开;然后把柱脚凿空,把东西放进空洞,再把板面重新装上。床柱的柱脚和柱顶也可按此同样的方式加以利用。”

“可难道不能凭声音查出空洞?”我问。

“要是放入东西后,周围再填足够的棉花,那就听不出来了。再说,我们这次搜查绝不能弄出任何声响。”

“但你们总不能卸下——总不能把所有可能按你所说的方式藏匿东西的家具都统统拆开。一封信可以被缩卷成一个细细的纸卷,形状大小和一根粗一点的编织针差不多,这样它便可以,譬如说可以被嵌进椅子的横档。你们没把所有的椅子都拆散吧?”

“当然没有,可我们干得更好。借助于一个高倍放大镜,我们检查了那幢房子里每一把椅子的横档,实际上是检查了各种家具的全部接榫。若是有任何新近动过的痕迹,我们都会马上检查出来。譬如说,一粒钻孔留下的尘末,看起来会像一个苹果那样明显。粘合处的任何细微差异,接榫处的任何异常缝隙,都保证会被我们查出。”

“我相信你们注意到了镜子的镜面和底板之间,刺过了卧床和床上的被褥,也没有放过窗帘和地毯。”

“那是当然。我们用这种方式彻底检查完所有的家具之后,我们又检查了那幢房子本身。我们把房子的整个表面划成区片,编上号码,从而不漏查任何一个部分,然后我们细查了整个宅邸的每一平方英寸,包括毗连的两幢附属房屋,我们和先前一样借助了放大镜。”

“毗连的两幢房屋!”我失声道,“你们准费了不少力。”

“是费力不少,可那笔酬金也高得惊人。”

“你们查过了房屋周围的地面吗?”

“所有的地面都铺了砖。这没给我们造成什么麻烦。我们检查了砖缝间的青苔,发现全都没被动过。”

“你们当然查过D的文件,而且查过他书房里那些书?”

“的确如此,我们打开了每一个文件包和文件夹。我们不仅打开了每一本书,而且每一本都逐页翻过,而不是像我们有些警官那样,只把书抖抖就算了事。我们还非常准确地测量了每本书封面的厚度,并用放大镜进行过最挑剔的查看。要是有哪本书的装帧新近动过,那它绝对不可能逃过我们的眼睛。有五六本刚被重新装订过的书,我们都用探针小心翼翼地纵向刺过。”

“你们查过地毯下面的地板吗?”

“那还用说。我们掀开了每一块地毯,所有地板都用放大镜看过。”

“那么墙纸呢?”

“查过。”

“你们查过地窖吗?”

“也查过。”

“那么,”我说,“你肯定是失算了,那封信并不像你所认为的那样藏在那座住宅里。”

“恐怕这点上你是对的,”警察局长说,“而现在,迪潘,你说我该怎么办?”

“再把那幢住宅彻底搜一遍。”

“这绝无必要,”G回答,“我确信那封信不在那座宅邸,就像我确信自己还在呼吸一样。”

“那我就没有更好的主意了。”迪潘说,“当然,你一定知道那封信准确的特征?”

“哦,是的!”警察局长说着掏出一本备忘录,开始大声念出那封失窃信件的内面,尤其表面的详细特征。他念完那番描述不久就神情沮丧地告辞了,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位快活的绅士如此垂头丧气。

大约一个月之后他再次来访,发现我俩几乎和上次一样待在屋里。他拿了一只烟斗,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开始和我们闲聊了起来。最后我说:

“对啦,G,那封被窃之信怎么样了?我想你最终已经承认,同那位大臣勾心斗角你绝不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