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第3/3页)

那个地窖派这样一种用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它的墙壁结构很松,而且新近用一种粗泥灰抹过,新抹上的泥灰由于空气潮湿还没有变硬。此外,其中一面墙原来有一个因假烟囱或假壁炉而造成的突出部分,后来那面墙被填补抹平,其表面与地窖的其他墙壁没有两样。我相信我能够轻易地拆开填补部分的砖头,嵌入尸体,再照原样把墙砌好,保管做得叫任何人都看不出丝毫破绽。

这一番深思熟虑没有令我失望。我轻而易举地就用一根撬棍拆开了那些砖头,接着我小心翼翼地置入尸体,使其紧贴内墙保持直立的姿势,然后我稍稍费了点劲儿照原样砌好了拆开的墙。为了尽可能地防患于未然,我弄来了胶泥、沙子和头发,搅拌出了一种与旧泥灰别无二致的抹墙泥,并非常仔细地用这种泥灰抹好了新砌的墙面。完工之后,我对一切都非常满意。那面墙丝毫也看不出被动过的痕迹。地上的残渣碎屑也被我小心地收拾干净。我不无得意地环顾四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看来我这番辛苦至少没有白费。”接下来我就开始寻找那个造成了这么多不幸的罪魁祸首,因为我终于下定了决心,非要把那畜生置于死地。要是我当时能够找到那只猫,那它肯定必死无疑;可那狡猾的家伙似乎是被我刚才那番狂暴之举所惊吓,知趣地自个儿避开了我那阵雷霆之怒。简直没法形容或想象那只可恶的猫之离去为我带来的那种令人心花怒放的轻松感。它整整一晚上都没有露面。这样,自从它被我领进家门以来,我终于酣畅而平静地睡了一夜。唉,甚至让灵魂承受着行恶之重负睡了一夜!

第二天和第三天相继而过,那个折磨我的家伙仍没有回来。我再次作为一个自由人而活着。那怪物已吓得永远逃离了这幢房子!我再也不会见到它的踪影!我心中的快乐无以复加!我犯下的那桩罪孽很少使我感到不安。警方来进行过几次询问,但都被我轻而易举地搪塞过去。他们甚至还来进行过一次搜查,但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发现。我认为自己的前景已安然无忧。

在我杀害妻子之后的第四天,一帮警察非常突然地到来,对那幢房子又进行了一番严密的搜查。不过我确信藏尸的地方他们连做梦也想不到,所以我一点儿不感到慌张。那些警察要我陪同他们搜查。他们连一个角落也不放过。最后,他们第三次或是第四次走下地窖。我泰然自若,神色从容。我的心跳就像清白无辜者在睡梦中时那样平静。我从地窖的这端走到那头。我把双臂交叉在胸前,悠哉游哉地踱来踱去。那些警察消除了怀疑正准备要走。这时我心中那股高兴劲儿已难以压抑。我忍不住要开口,哪怕只说一句话,以表示我的得意之情,让他们更加确信我清白无罪。

“先生们,”就在他们踏上台阶之际我终于开了口,“我很高兴消除了你们的怀疑。我祝你们大家身体健康,并再次向诸位表示我微薄的敬意。顺便说一句,先生们,这,这是一座建筑得很好的房子。”(在一种想使语言流畅的疯狂欲望之中,我几乎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请允许我说这是一座建筑得最好的房子。这些墙……要走吗,先生们?这些墙砌得十分牢固。”说到这儿,出于一种纯粹虚张声势的疯狂,我竟然用握在手中的一根手杖使劲敲击其后面就站着我爱妻尸体的那面墙拆砌过砖头的部分。

但愿上帝保佑,救我免遭恶魔的毒手!我敲击墙壁的回响余音刚落,壁墓里就传出一个回应我的声音!一个哭声,开始低沉压抑且断断续续,就像是一个小孩在抽噎,随之很快就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响亮的,而且持续不断的尖叫,其声怪异,非常人之声。那是一种狂笑,一种悲鸣,一半透出恐怖,一半显出得意,就像只有从地狱里才可能发出的那种声音,就像因被罚入地狱而痛苦的灵魂和因灵魂坠入地狱而欢呼的魔鬼共同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现在要来说我的想法可真愚蠢。我当时昏头昏脑,踉踉跄跄地退到对面墙根。由于极度的惊恐和敬畏,台阶上那帮警察一时间呆若木鸡。其后十几条结实的胳膊忙着拆那面墙。墙被拆倒。那具已经腐烂并凝着血块的尸体赫然直立在那帮警察眼前。在尸体的头上正坐着那个有一张血盆大口和一只炯炯独眼的可怕的畜生,是它的狡猾诱使我杀害了妻子,又是它告密的声音把我送到了刽子手的手中。原来我把那可怕的家伙砌进了壁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