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克维尔的猎犬(第3/4页)

“不过,要想在这座房子里抓到他,恐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在我们沿着小路迅速往回走时,福尔摩斯接着说,“枪声已经明确地通知了他——他的阴谋破产了。”

“当时,他和我们还有一段距离,也许大雾能阻止枪声传进他的耳朵。”

“他肯定是尾随猎狗而来的,这样才能让它听从指挥——这一点你们根本没必要怀疑。他现在肯定已经逃走了!但为了安全起见,咱们对房子进行一番彻底搜查吧。”

大门敞开着,我们三个一下就冲了进去,开始从一楼逐间搜查,但除了在走廊里遇到一个万分惶恐的老男仆之外,再也没有找到任何人。上了二楼之后,我们终于发现一间卧室的门上了锁。

“这间屋子里有人!”雷斯垂德冲着我们喊了一声,“里面有声音,我们要快点把门打开!”

屋子里果然有细微的呻吟声和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的沙沙声,福尔摩斯抬起脚,对着门锁用力一踢,门一下就被踢开了。我们拿着手枪冲了进去。

斯特普尔顿却并没有在房间里,但眼前的景象让我们感到十分奇怪,我们有些错愕地站在了原地。

这间屋子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型的博物馆,墙上挂着一排小匣,匣盖是玻璃做的,里边都是各种各样的蝴蝶和飞蛾,看来这个诡计多端、凶狠残暴的斯特普尔顿是将采集昆虫标本当成了消遣。在房间的正中,竖着一根立柱,看样子是用来支撑那根被虫蛀了的横梁。立柱上面用布条绑着一个人,一时之间无法辨认出这个人到底是男是女——这人的脖子用一条手巾绑到了柱子上,面孔的下半部被另一条毛巾蒙住,只有两只黑眼睛露在外面。眼睛里的表情既有痛苦,又有羞耻,还有令人畏惧的惊疑。不大一会儿,我们把这个人从立柱上解了下来,斯特普尔顿太太就倒在我们的面前。由于已经晕倒,她的头垂在了胸前,我看到她的脖子上有很多红色的非常清晰的鞭痕。

“简直是个畜生!”福尔摩斯叫了一声,“对了,雷斯垂德,你还有白兰地吗?把她放到椅子上,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这时,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现在安全了吗?他逃脱了吗?”她问道。

“您的丈夫是不会从我们手里逃脱的,斯特普尔顿太太。”

“不,不,我不是问我丈夫的情况。我说的是亨利爵士,他怎么样?”

“他现在已经安全了。”

“哦,那只畜生呢?”

“已经被我们打死了。”

从她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又带着满意的叹息。“上帝保佑!上帝保佑!啊,你们看这个坏蛋是怎么虐待我的!”她拉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胳臂,“这些都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最让我难过的是,他蹂躏、玷污了我的心。如果我还有一线希望——他依然像从前那样深深地爱着我,不管他如何虐待、欺骗我,我都可以忍受,但现在我知道了,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工具而已。”说着说着,她又开始痛哭流涕。

“太太,您已经对他没有任何好感了,现在,还是请您告诉我们在什么地方能抓到他吧。假如您曾经帮助他做过一些坏事,现在正是赎罪的好机会。”福尔摩斯说道。

“他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在格林盆泥潭中央的一个小岛上,残存着一座废弃的锡矿,平时,猎狗也是藏在那里的,他还在那儿作了躲避的准备,他肯定是逃到了那里。”

白羊毛似的浓雾紧紧地围在窗外,福尔摩斯端着蜡烛走到了窗前。

“看吧,今晚这种天气谁都无法找到进入格林盆泥潭的道路。”

斯特普尔顿太太拍手大笑,从她的眼睛和牙齿上都露出了令人感到恐惧的狂喜的光芒。

“也许他能走进去,但他永远别想再从里面走出来了,这么大的雾,他是不可能看见那些用木棍做成的路标的。那些路标是我们一起做的,假如今天我能把那些路标都拔掉就好了,这样您就可以随意处置他了!”

很显然,如果雾气没有消散,就不可能追到斯特普尔顿了。我们让雷斯垂德留下,让他照顾斯特普尔顿太太,而福尔摩斯和我则陪着亨利爵士一起回到了他的庄园。有关斯特普尔顿家的真实情况现在不能再瞒着他了,不过令我们感到意外的是,当他听说斯特普尔顿太太的真实身份时,竟然没有在这个沉重的打击中再次倒下。但晚上那场惊险的刺激已经让他的神经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天还没亮,他就发起了高烧,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们赶紧让人请来了摩梯末医生。亨利爵士和摩梯末医生决定一起环球旅行,好让亨利爵士加快恢复自己那饱满的精神。

这段奇特的故事即将告一段落了,在这个故事中我想让读者亲自体验一下那种极度恐怖和模糊推测的感觉,它让我们的心理长时间地处于一种阴影之下,而最后竟然又是一个如此悲惨的结局。第二天早上,大雾已经散去,在斯特普尔顿太太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那条贯穿整个格林盆泥潭的小路。看得出来,她在带着我们追踪自己的丈夫时,心情是急切而又喜悦的,由此就能想象出来,她以往的生活该是多么让人恐惧啊。中途遇到一块坚实的地面,形状像一个狭长的半岛,我们把她留在那儿,然后接着往里走,地面越来越窄,到了“半岛”的尽头,只有一些插得非常杂乱的小木棍,这些小木棍形成了一条小路,蜿蜒于漂着绿沫的水洼和污浊的泥坑之间。即使有这些小木棍,陌生人如果不知道情况,也根本无法通过这里。芦苇十分茂密,混合着那些黏滑的水草,散发出了一种浓重的腐朽的味道,这种味道迎面袭来,令人作呕。我们多次陷入那没膝深的、走上去颤巍巍的地面上,走了几码的距离,但脚上还是沾满了泥,甩都甩不掉。我们的脚陷入淤泥里的时候,感觉就像是从地底伸出了一只罪恶的手,要把我们拽进污泥的最深处。

只有一点,能够让我们证明确实有人比我们先一步穿过了这条危险的小路。生长在黏土地上的、茂密的棉草中间,露出了一点黑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福尔摩斯只是从小路上向一旁迈了一小步,想把那件东西抓在手里,结果却陷进了泥潭,淤泥一直没到了他的腰部。若非我们把他从那里拉出来,他永远也无法再到坚硬的陆地上站一站了。那黑色的东西原来是一只高筒皮鞋。

“这个‘泥浴’洗得还是很有价值的,”他说道,“这只皮鞋就是亨利爵士在伦敦被偷走的那只。”

“那肯定是斯特普尔顿逃跑时扔在那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