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斯格雷夫礼典(第2/6页)

“距离上次见面大概有四年了,一天早晨,他到我住的地方找我。他的变化不大,穿戴仍然像一个上流社会的年轻人(他非常注重穿戴),那种与众不同的安静文雅的风度仍然能在他的身上清晰看到。

“‘你近来还好吧,马斯格雷夫?’我们一边热情地握手,我一边问。

“‘我想你已经听说我那可怜的父亲去世了,’马斯格雷夫说,‘他是两年前离开我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接管了赫尔斯通庄园。由于我还是我们这一区的议员,因此,我一直忙得没有时间闲下来。但是,福尔摩斯,我最近听说你正把你那种令人称奇的本事用到了实际生活中。’

“‘确实,’我说道,‘现在我正在靠这点儿小聪明赚一些钱!’‘听你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因为目前能够得到你的指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在赫尔斯通我碰到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警察没能查出一点儿东西。这真的是一件很奇怪又很难说清楚的案件。’

“你能想象出吗,当我听到他的话时我是多么的迫不及待,华生?因为那几个月我一直在闲着,当他和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感到我长期以来渴望的机会终于来了。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一直认为别人办不好的事情我都可以办好,而这个机会正是验证我的观点的时候。”

“你能不能详细地和我讲述一下。”我大声说。

“雷金纳德·马斯格雷夫坐到了我的对面,然后点燃了我递给他的那只香烟。

“‘你应该了解,’他说,‘虽然我是一个单身汉,但是,在赫尔斯通庄园我还是拥有很多仆人的。那是一座非常凌乱偏僻的老庄园,因此要雇佣很多人来打理,而且我也不想辞退他们。每当到了打猎野鸡的时节,我就常常会在别墅举行家庭宴会,顺便还会留客人在家里住上几天,因此,缺少人手也是不行的。我的别墅里一共有八个女仆,两个男仆,一个管家,一个厨师和一个小听差的。在马厩和花园中我还另外安排了一批人。

“‘在这些仆人中,做得时间最长的是布伦顿管家。当初,我父亲雇佣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不太优秀的小学教师,但是,他的精力旺盛,有很强的个性,很快就得到了我家所有人的重视。他身材很匀称,长得眉清目秀,尽管他在我们家已经工作了二十年,但是他的年龄还不到四十。他的身上有很多优点和特别的才能(他会说好几个国家的语言,几乎所有的乐器他都会演奏),于是他却能够长时间在我们家做管家而没有丝毫的抱怨,这确实让人感到很疑惑。在我看来,他只是安于现状,不愿意费太多的心思去寻求改变。每个到我家拜访过的客人都对这位管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是,这个别人眼中完美的人也是有缺点的,就是他有一点唐璜[7]的作风,你能够想象得到,像他这种性格的人在这样偏僻的地方扮演成风流浪子是很容易的。刚开始结婚的时候,他的生活过得很幸福,但是,自从他的妻子亡故以后,我们就发现他总是能碰到各种各样的麻烦。几个月之前,他和我们家的二等使女雷切尔·豪厄尔斯订了婚。本来我们是希望他能够因为这次订婚而收敛一些,但出人意料的是,他抛弃了雷切尔,很快就和猎场看守班头的女儿珍妮特·特雷杰丽丝打得火热。雷切尔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姑娘,但是她拥有威尔士人那种特别容易激动的性格。她刚刚得了脑膜炎,现在,更确切地说是直到昨天她才能够下床活动。和生病之前的她相比,痊愈后的雷切尔就像是一个黑眼睛的幽灵。这就是发生在我们赫尔斯通的第一出非常戏剧性的事件。接着,我们这里又发生了第二出很戏剧性的事件,因为这件事我们很快就忘记了第一件事,而那第二出戏剧性的事件,是因为管家布伦顿的失宠及解雇而引起的。

“‘情况是这样的:我之前已经说过,这个人头脑很灵活,但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因为他的聪明,让他对一些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也表现出了过分的好奇。

“‘我根本没料到好奇心会让他陷得那么深,直到发生了一件非常偶然的事情,我才给予了一定的重视。

“‘我说过,这里本来是一所非常凌乱的庄园。上星期的一天,确切地说是上星期四的晚上,吃过晚餐不久,我就很愚蠢地喝了一杯很浓的咖啡,导致我很长时间都睡不着觉。一直坚持到凌晨两点钟,我已经不再努力让自己入睡了,于是便坐起来点上蜡烛,准备继续看一本我仍然在看的小说。但是,当时这本书没在卧室,而是被我放到了弹子房里,于是,我不得不披上睡衣到弹子房去拿书。

“‘从卧室到弹子房,必须经过一段楼梯,然后再走一段走廊,在走廊的尽头,是通向藏书室和枪库的路。我向走廊那边望了过去,猛然间看见从藏书室敞开的门里发出一道微弱的亮光,你能知道当时我是多么吃惊吗?我明明记得,在上床睡觉之前,我已经把藏书室的灯关掉了,门也关紧了。很自然,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一定是盗贼干的。在赫尔斯通庄园走廊的墙壁上有很多古代武器的战利品做成的装饰品,我从中挑出一把战斧,然后,扔了蜡烛,悄悄地走过走廊,偷偷向门里面看。

“‘原来是布伦顿管家在藏书室里。他穿得很整齐地坐在一把安乐椅里,膝盖上铺着一张纸,看上去像是一张地图,布伦顿用双手托着前额,好像正在思考问题。我当时惊呆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在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桌子边上放着一支小蜡烛,借着那微弱的烛光,我看到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向旁边的写字台走去。他打开锁,拉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之后又回到原来的座位上,把文件平铺到桌子的蜡烛旁边,一切都弄好以后,就认认真真地研究了起来。看到他那种检查我们家的文件却很镇静自若的表情,我不禁怒火中烧,忍不住冲了过去。这时,布伦顿忽然抬起头,看见我进来,一下跳了起来,脸也吓得失去了血色,急忙把刚刚正在研究的那张地图一样的文件塞到了怀里。

“‘我气得大喊:“好呀!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对你的信任的吗?明天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耷拉着脑袋向我鞠了一躬,然后就低着头从我身边溜走了。

“‘桌子上还摆着蜡烛,借助微弱的烛光,我向桌子上瞥了一眼,想看看布伦顿从写字台里究竟拿出来了什么文件。让我很意外的是,那根本不是一份很重要的文件,而仅是一份奇怪的古老仪式中的问答词抄件。这种仪式被称作“马斯格雷夫礼典”,这是我们家族特有的一种仪式。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只要是马斯格雷夫家族的成员,一到成年的时候就会举行这种仪式——这只和我们家族的私事有关系,就如同我们自己的纹章图记,也许对考古学家来说有些意义,但是毫无实际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