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奇庄园(第4/7页)

“这些偶然加在一起,当然意义重大,但是把每件事分开来看,也都不是不可能的。我觉得最大的疑点是那些强盗居然把夫人绑在椅子上。这一点我现在还没弄明白。华生,按常理说那些人想到要杀了她,或是把她带到隐蔽的地方,然后逃跑。总之,无论如何,这位夫人的话不是完全让人相信的。另外,就是那几个酒杯的问题。”

“酒杯有什么问题呢?”

“酒杯的情况你搞明白了吗?”

“我觉得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那位夫人说有三个人用酒杯喝酒。你不觉得这不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那三个杯子都有装过酒的痕迹。”

“不错,但是只有一个酒杯里有渣滓。不知你是否留意到这一点了?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倒酒时最后一杯里有渣滓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对。酒瓶的酒是满的,倒在杯子里后前两杯澄清,第三杯浑浊,这不太可能。这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在第二个杯子倒满后,用力地摇晃酒瓶,所以接着倒出的第三杯有渣滓。但是这好像不太可能。是的,这肯定不合常理。”

“那你是怎样想的呢?”

“这三个酒杯中只有两个杯子装过酒,再把这两个杯子的渣滓倒进第三个杯子,这样就造成了三个人喝过酒的假象。这样的话,酒里的渣滓不就都在第三个杯子里了?嗯,事实肯定是这样。如果我对这个小细节的解释恰好就是事实的话,那也就是说那位夫人和她的女仆在故意骗我们,所以她们讲的话都是假的,这么说来,这个案件马上就变成了一件有预谋的杀人案。她们掩护罪犯必定有很大的理由,所以我们不能相信她们,我们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弄清事实经过。这也就是我的计划。华生,我们等的火车来了。”

我们再次走进格兰奇庄园时,那里的人们都感到十分吃惊。斯坦莱·霍普金警官已去总部汇报案件结果了,因此福尔摩斯走进餐厅,把门反锁上,非常仔细地检查现场。两个小时后,他找到了可靠的证据,来证明自己逻辑推理得到的结论。他坐在餐厅的一个角落里认真地查看,就像学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教授的示范动作一样。我跟在他身旁,和他一起进行细致入微的检查。我们认真地检查了窗户、窗帘、地毯、椅子、绳子,然后又再三思考。除了爵士的尸体已被抬走外,现场还未曾动过,就像早上见到的那样。让我感到最出乎意料的是,福尔摩斯居然爬到坚固的壁炉架上。那根被强盗弄断的紫红色的绳头依然连在一根铁丝上,只剩下几英寸长,在他脑袋上方悬着。他仰着头,看了那个线头好长时间,为了更近地观察绳子,他单膝跪在墙上的一个木托座上。这样他离那根断了的绳子就更近了,但是我发现,他注意的并不是那个绳子而是墙上的木托座。最后,他从壁炉架上满意地跳了下来。

福尔摩斯说道:“好了,华生,我已经找到事情的答案了,这个案子是我们的故事集里最特殊的一个。唉!我反应太慢了,可以说是犯了最大的错误!不过现在除了几个细节我还没弄明白,整个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很清楚了。”

“你弄明白到底谁杀了优斯塔斯爵士?”

“华生老兄,优斯塔斯爵士是被一个人杀的,但是这个人非常难对付。他像狮子那样强健所以能一下子把通条打弯。他的身高有六英尺三英寸,身体像松鼠一样灵活,他还有着灵巧的双手和聪明的脑袋,编造了整个巧妙绝伦的故事。我们碰上的是这个不寻常人物的杰作。但是那根断了的铃绳却露出了破绽,本来这个破绽是不应该显露的。”

“是怎么回事呢?”

“华生,要是你想把铃绳拉下来,你觉得绳子应该从什么地方断呢?答案肯定是在绳子和铁丝相接的地方。那我们看到的这根绳子断的地方却离铁丝有三英寸的距离,这又是为什么呢?”

“那儿是不是磨损了?”

“不错。我们检查现场时,看到的绳子的那头确实是磨损了的。这个人非常狡猾,他故意拿刀磨损了绳子的一头。但是却没有磨损另外一头。站在这儿你看不清上面那头绳子,但是站在壁炉架上,能看出那头被割得很平,一点磨损的迹象也没有。你能想象事实是怎样的。这个杀人犯需要一根绳子,但是又害怕把绳子拉断会触动铃声,发出警报,他不触动铃声而又能拉断绳子该怎么办呢?于是他跳到壁炉架上,可还是够不到,所以他单膝跪在托座上,从托座上的尘土能看出他曾经跪过的痕迹。他用小刀把绳子割断。我够不着的那段,至少有三英寸,所以我推测那个人大约比我高三英寸。你再看看绑过夫人的那把橡木椅子,座上留下的痕迹是什么?”

“是血。”

“确实是血。这就能揭穿夫人的谎言了。爵士被杀害时,如果夫人坐在椅子上,那血迹又从何而来?事实肯定是她丈夫被杀死后她才坐到椅子上的。我敢保证,那件黑色衣服也有相同的血迹。华生,这次我们不是失败,而是胜利了,虽然以失败开始,但以胜利结束。把那个女仆梯芮萨叫来,我还要跟她了解情况。为了得到真实的经过,跟她谈话时我们一定要非常谨慎。”

这个来自澳大利亚的严厉女仆非常显眼,她不善言谈,敏感多疑,粗鲁无礼。福尔摩斯对她非常友好,温和地倾听她的讲述,过了一会儿,我们得到了她的信任。她把自已对已死主人的愤恨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

“不错,先生,他用水瓶砸过我。那次我听到他骂我的女主人,于是就对他说如果女主人的兄弟在这儿,他就没有胆量再骂了。所以他抓起水瓶向我砸过来。如果没有女主人的阻拦,他很可能会连续扔上十几次。他经常虐待我的女主人,但是女主人为了顾及颜面不愿跟他吵闹。甚至夫人不愿对我坦露是如何受虐的。今早您看到的夫人手臂上的伤痕,其实这些事情夫人肯定不会对我讲,但是我知道她的手臂是被别针扎的。这个爵士真是个魔鬼!虽然他现在已经死了,但是我还要这样说,求上帝原谅我吧!我们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十分让人乐于亲近,但那是十八个月前的事了,在这十八个月里,女主人和我就像十八年那样难熬。那时候,我的女主人刚来伦敦。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家,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出外旅行。当时爵士以他显赫的封号、挥金如土的气势,还有虚伪的伦敦气派赢得了女主人的芳心。女主人错走了这条路,得到了惩罚,这也真是够难为她的。我们到伦敦后的第二个月,就遇到了爵士。具体时间应该是六月到伦敦,七月遇到他的。他们结婚是在去年的一月份。哦,夫人下楼了,来起居室了,她肯定能再见你,不过你一定不要问太多,因为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让她非常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