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鬃毛(第2/6页)

问题是非常明显的——我生平还从没遇到过如此怪异的问题。当事人来到海滨只有一刻钟左右。随后跟来的斯泰赫斯特可以证明这一点。他去游泳,赤足的脚印说明他已经脱了衣服。然后他又匆匆披上衣服——衣着凌乱并未扣好——还没下水或者是没有擦干就回来了。残酷的鞭打应该就是他改变主意的原因,他被折磨得甚至咬破了嘴唇,他最后只剩下一丁点儿力气,从那块地方爬开就死了。那么如此残忍的事情是谁干的呢?其实在峭壁的底部确实有些小洞穴,但初升太阳的光芒直射洞内,根本不可能隐蔽起来。远处的海滨虽然晃动着几个人影,但他们相距实在太远,和案子有关的可能微乎其微,而且和麦菲逊还相隔着咸水湖,湖水直延伸到峭壁。海上的两三只渔船倒是离得并不很远。也许船里的人倒是可以查问一下。虽然眼前还有几条线索可以调查,但是这些线索都不明确。

当我再次回到死者身边时,已经有几个人围在那里。斯泰赫斯特当然还在,默多克则把村里的警察安德森找来了。那个高大、黄髭、迟钝却十分结实的苏塞克斯类型的人就是警察——这种人的明智的头脑往往隐藏在笨重无声的外表之下。他闷头听着我们说话,把涉及到的所有要点一一记录,最后我被他拉到一旁,他对我说:

“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教导对我十分重要,因为这可是个大案子,要是我不小心出了差错,我的上级刘易斯一定会有话可说了。”

我让他尽快把他们的顶头上司找来,然后再找个医生,在这些人到现场来之前,切记不要动现场的东西,尽量不要让新的脚印出现。利用这段时间,我对死者的口袋进行了搜查。里面包括一块手帕,一把折刀,一个能折叠的名片夹,里边夹着一块纸。我打开它然后交给了警察。女性的笔迹潦草地写在上面:

我肯定来,你放心吧。

莫德

看起来这应该是情人间的约会,但时间和地点并没有标注。警察把纸重新夹在名片夹中,和别的东西一起放回了死者的柏帛丽雨衣的袋子里。由于并无其他的情况出现,在提出彻底搜查峭壁底部的建议后,我就回到家里用早餐去了。

一两个小时后,斯泰赫斯特就赶来了,他告诉我尸体已经被转移回学校,到那里再进行尸检。而且他还提供了另外一些重要的信息。我所料不错,壁底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但他在检查麦菲逊的书桌时,找到了几封关系相当密切的信件,都是伏尔沃斯村的莫德·贝拉密小姐寄来的。她也应该是麦菲逊身上条子的笔者。

“信已被警察带走,”他辩解道,“我不方便把信带来。但这是场严肃而认真的恋爱无疑,至少,我没看出那场横祸和这场恋爱有何关系,只有那个姑娘和他的这次约会除外。”

“但地点设在一个大家都常去的游泳场就很奇怪了。”我说。

“因为偶然的情况,几个学生今天才没和麦菲逊一起前往。”

“偶然?”

斯泰赫斯特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是默多克留下了学生。”他过了半晌才说道,“他今天坚持在早餐前上课。看得出来,今天的惨事令他相当难过。”

“可我似乎听说过他们两人不对头的事。”

“确实有过不对头的时候。但这一年来,默多克和麦菲逊似乎越来越好了,之前默多克还从未和别人如此接近过,他的性情是个问题。”

“原来如此。可我听你谈起过他们在小狗事件上的争吵。”

“可这事早就过去了。”

“说不定会有积怨。”

“不,不,我确信他们已经成了真正的好朋友。”

“那咱们只能再对那个姑娘展开调查了。你知道她吗?”

“没有人不知道她。她是这个地方的美人,真正的美人,她是那种无论在哪里都会被人关注的美人。我已经知道麦菲逊在追求她,但还不知已发展到了这种程度。”

“她是什么人?”

“她就是老汤姆·贝拉密的宝贝女儿,贝拉密是伏尔沃斯的渔船和游泳场更衣室的拥有者。虽然他最初只是个渔民,但现在家底非常殷实。他和儿子威廉一起经营企业。”

“咱们还是去伏尔沃斯走一趟吧,见见他们如何?”

“没什么借口吧?”

“只要找,借口总是有的。无论如何,死者总不会如此虐待自己吧。要是死者的身上确实是鞭伤的话,总还得有人手握鞭子柄吧。他在这个偏僻地方的交往应该是十分有限的。如果每个角落我们都能寻访到,总会发现某种动机的,而动机往往又能牵出罪犯。”

如果不是带着被亲眼看到悲剧毒化了的心情,散步在这飞扬着麝香草芳香的草原上该是件多么愉快的事情!海湾附近的半圆地带就是伏尔沃斯村。几座现代的房子就位于旧式小村的后面。在斯泰赫斯特的带领下,我们朝着一幢这样的房子走去。

“贝拉密眼中的‘港口山庄’就是它了,那座有角楼和青石瓦的房子。一个白手起家的人拥有这些并不算坏了——嘿,看那儿!”

山庄的花园门突然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我一眼认出了那个瘦高、嶙峋、懒散的人,他就是数学家默多克。一分钟后我们就在路上遇到了。

“嘿!”斯泰赫斯特向他打招呼。他机械地点了点头,用怪怪的黑眼睛扫了我们一眼就打算过去。但校长拦住了他。

“你去那儿干什么了?”校长问道。

默多克气得脸都涨红了。“先生,我是你学校里的下属,但我没有义务把自己的私人行为也向你报告。”

在经历了一天的紧张后,斯泰赫斯特的神经也变得脆弱而易怒,否则他的耐心相当不错。可这时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默多克先生,你的回答极其放肆。”

“你自己的提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已经无法容忍你一再表现出的这种放肆和无礼。希望你尽快另谋高就吧!”

“我早就想走了。我在今天失去了唯一一个令我对这个学校有所留恋的人。”

说完他就气鼓鼓地大踏步走了,斯泰赫斯特气愤至极地瞪着他。“这么浑的人你见过吗?”他对我喊道。

与此同时,另一个念头却从我的脑海中显现出来,默多克把握住了第一个能让他离开犯罪现场的时机。一种模糊的猜疑已经在我脑海中形成。也许贝拉密家能让我对这个疑问有进一步的了解,斯泰赫斯特强打精神,我们随后进入了住宅。

贝拉密先生是个留着通红大胡子的中年人。我们进去时,他好像正在生气,没多长时间脸也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