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牧师公馆(第2/6页)

“这时,我想,两人的差别便表现了出来,夏洛特根本没有感觉到她产生的念头是错的——她认为没什么错。钱原来是给莱蒂希亚的——只要几个月的工夫就会到莱蒂希亚的名下——她将莱蒂希亚和自己看作了同一个人。

“也许是在那个大夫或者什么人问她姐姐的教名时,她才生出了这个念头。她忽然意识到,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这两位布莱克洛克小姐的印象完全一样——上了年纪、很有教养的英国妇人,穿戴几乎相同,血缘造成的相貌极其相似。(我就给圆圆指出过,上了年纪的女人看起来样子都差不多。)死的为什么不能是夏洛特,活下来的为什么不能是莱蒂希亚呢?

“恐怕,与其说是周密计划,不如说是一时冲动。莱蒂希亚是用夏洛特的名字下葬的。‘夏洛特’死了,‘莱蒂希亚’回到了英格兰。大自然所赋予的创造性和精力,原已蛰伏了多少年,现在终于升腾起来。做夏洛特的时候,她只是个配角。如今她换上了一副支配别人的面孔——那种属于莱蒂希亚的支配感。她们的脑力实际上并无很大差异,我认为,只是在道德上大相径庭。

“夏洛特自然要采取一两个显著有效的措施。她在英格兰的一个陌生的地方买了一所房子。她唯一要避开的人只有她家乡坎伯兰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她原来在家里毕竟过的是离群索居的生活——再就是贝拉·戈德勒。后者与莱蒂希亚太熟悉,因此偷梁换柱不可能不被她识破。尽管手指患了风湿,但模仿笔迹的困难还是被她克服了。这一切做起来实际上轻而易举,因为真正认识夏洛特的并无几人。”

“可假如她遇见莱蒂希亚认识的人呢?”圆圆问道,“这样的人肯定不少。”

“他们同样不成问题。有人可能会说:‘那天我碰见了莱蒂希亚。她的变化真大,连我都认不出了。’但他们的脑子里仍然不会怀疑那不是莱蒂希亚。十年的工夫确实是会令人改变的。而她认不出他们却总可以归结为近视眼。你们一定还记得,她对莱蒂希亚在伦敦的生活细节了如指掌,包括认识的人,去过的地方。她可以参考莱蒂希亚写给她的信,她可以提一提一些事件,或问一下双方都认识的朋友的境况,从而很快打消任何怀疑。不,她唯一害怕的只是被当作夏洛特认出来。

“她在小围场安顿下来,认识了邻近的人。后来她接到一封信,请求亲爱的莱蒂发发善心,她便愉快地接受了两位自己从未见过的年轻表兄妹的来访。他们把她当作莱蒂姨妈,这更增加了她的安全感。

“一切进展得天衣无缝。就在这时,她犯了一个大错。这个大错完全源于她慈悲的心怀和仁爱的天性。她接到时运不济、生活落魄的老同学的一封来信,于是她赶去救苦救难。也许部分原因是,尽管她拥有了一切,但是很孤独。她的秘密使她对别人避而远之。她一直打心眼儿里喜欢多拉·邦纳,把她当作自己读书时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那段时光的象征来怀念。不管怎么说,凭着一时的冲动,她亲自给多拉写了回信。而多拉肯定惊喜若狂:她写信给莱蒂希亚,而回信的却是她妹妹夏洛特。要对多拉假装成莱蒂希亚绝对是不可能的。多拉是夏洛特在孤独寂寞、郁郁寡欢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被引荐给她的人之一。”

“因为她知道多拉会直言不讳,她告诉多拉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多拉全心全意表示同意。在她那糊里糊涂的脑子里认为,洛蒂似乎不应该因为莱蒂的死而被剥夺遗产。因为洛蒂勇敢地承受了一切病痛的折磨,所以应该得到报偿。倘使那笔钱落入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人的手中,那才有失公允。

“她很清楚此事必须秘而不宣。这就好比额外得到的一磅黄油,虽然没什么问题,但也不能走漏风声。于是,多拉来到了小围场。而很快,夏洛特便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这不仅是由于多拉老眼昏花,手足笨拙,屡出差错,跟她生活在一起叫人发疯。夏洛特本来还能够忍受,因为她真的疼爱多拉,而且她从大夫那里了解到多拉的日子并不多了。但很快,多拉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危机。尽管夏洛特和莱蒂希亚相互叫对方用的是全称,多拉却是那种总是用昵称的人。而且虽然她学会了坚决叫她朋友莱蒂,但旧日的名字常常从她嘴里脱口而出。此外,往事的回忆也容易从她的舌尖上冒出来——夏洛特要不断留意,以制止她因健忘而贸然失口。这开始使她焦虑。

“不过,谁也不大可能注意多拉前后不一的话语。就像我说的那样,鲁迪·谢尔兹在皇家温泉水疗饭店认出了她并上前跟她搭话,这对夏洛特的安全才是一个真正的威胁。

“我认为,鲁迪·谢尔兹用来补上饭店早些时候亏空的钱,可能就来自夏洛特·布莱克洛克。科拉多克警督相信——我也同意——鲁迪·谢尔兹请求她施舍钱的时候,他脑子里并没有动过讹诈的念头。”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知道什么能要挟她的把柄,”科拉多克警督说道,“他只知道自己是个风度翩翩的小伙子,而从经验里意识到,只要编出个所谓时运不济的故事,再把故事讲得活灵活现。风度翩翩的小伙子有时候是可以从老太太身上骗到钱的。

“但她却可能另有看法。她可能认为这是一种卑鄙的讹诈,以为他也许怀疑上了什么,而且可能还想到,日后一旦贝拉·戈德勒的死讯在报纸上公开,他可能会意识到在她身上发现了金矿。

“现在她决心要作假了。她已经以莱蒂希亚·布莱克洛克的身份出现,无论是对银行,还是对戈德勒太太,都是用的这个身份。唯一预想不到的障碍就是这个相当可疑的瑞士饭店侍者,品性绝非可靠,说不定还是个诈骗犯。只要把他除掉,她便可高枕无忧。

“也许她起初只是把这个计划当作幻想来制订的。她在生活中领略过感情与戏剧的饥渴,因此,她自得其乐地拟定了细节。那么,她如何才能除掉他呢?

“她制订了计划,最终决定加以实施。她给鲁迪·谢尔兹讲了在聚会上玩抢劫游戏的故事,还解释说要一个陌生人来扮演‘匪徒’的角色,并答应为他的合作给他一大笔钱。

“他毫不犹豫地同意合作,这更使我确信谢尔兹并没有掌握她的什么把柄。在他看来,她只是个愚蠢的老太婆,舍得散财。

“她给他那则启事,让他去登报,安排他去访问小围场,以便研究宅邸的地形,还带他去看了会面的地点——案发那天晚上她会到这个地点来接他,并把他领进家。当然,多拉·邦纳对这一切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