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百年江湖(第2/3页)

当然,也有人百般看不起,认为男人与男人之间订立婚约,本就荒谬可笑。

百晓生含笑打了这群人的脸,道:“当年暗影阁主将夜赴宴,可是亲口说,我为一人定江南。然后,他做到了。”

“那又如何?”

“这人大家后来都心照不宣,乃是端王殿下。”百晓生道:“阁主为端王取江山,几乎屠遍江南,而端王却谈笑间河山豪掷,到底为何?”

“许是当今圣上用了不光彩的手段,端王败了,才……”

“屁。”百晓生难得爆了粗口,他悠悠地打着节拍,道:“且听我这回评书,暗影阁主为情横扫江南,端王爷谈笑间一掷河山,从此天涯海角,同去同归,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此时正值初夏,接天莲叶无穷碧。

而因为爱情结合的这两位新人,却在高朋满座,江南第一楼挤的水泄不通时,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

将夜银发银眸,面容年轻俊美,着一身红衣时,更显得如烈火般灼热美丽。

而当你经历过江南之乱又侥幸苟活的人,吓得腿肚子打颤,偏生是把这一身喜服看作是沾血一般。

他们定睛看去时,却觉得这杀神,有种不一般的温柔。

将夜没有管周围的人在做什么,只是专注地牵着一个人的手,十指扣紧,在他踏不过荷塘时,更是把他环在怀里,轻身提气,如惊鸿点水一般飞掠湖面。

他落下时,手里握着谢湛的细腰,面对着满目艳红,却是笑了,他的声音带着些性感的哑,道:“这是你布置的?”

“总是要隆重点。”谢湛放下搂着他脖颈的手臂,道:“不喜欢?”他可是动用了荣信钱庄和端王府的势力才堪堪包下。

“怎么可能。”将夜见谢湛又要恼,扯过他的手背亲了一口,在他似笑似嗔怒的神情中,干脆利落地把他横抱起来,迎着祝福声与热闹的起哄声走入正堂。

谢湛扫过前来道贺的众人,他看见了坐在预留席位上的林放,正摇着扇子与颜卿说话,笑意促狭。

他看到了影九像个操心的老妈子,管着七八个着常服的刺客,有的在胡吃海喝,有的抱着猫碎碎念,还有的看着人群里的美人眼睛冒着亮光。他正焦头烂额,小十五蹑手蹑脚跑过来,遮了他的眼睛就闹。

还有视他如子的尉迟老将军,一脸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地坐在主席上,却任由孙儿把他的胡须编成辫子。

他还看到了曾经给予过他帮助的一众江湖人,皆是回归门派家族,不再需要隐藏身份,笑意朗朗。钟情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娃儿,眼底带着母性的光辉,与身边的夫君絮絮地说着闲话,岁寒三友正在教小辈武艺,看他们摆的姿势不对,气的直用拐杖敲头,骂道,榆木脑袋。

如此种种,不过相逢,却有世间百态。

“吉时已到——”声音响起,观礼者皆渐渐收声,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位本朝最得人心,却又最荒唐的王爷与他天下无双的情人。

他们同为男子,没人遵守流程,媒婆端着火盆,看着将夜大步流星,把谢湛抱了进去,直把她气的跳脚。

谢湛一身红衣,灼灼如烈焰,衬得他脸色白皙如雪,容颜清傲。而在一生只有一次的时间里,他的眉眼却是温柔至极,看向身侧的人时,仿佛看尽一生。

将夜心里软成一片,又去悄悄牵他的手,一触即分,似乎在贪图那一点余温。

谢湛的手却又缠上去,挠他的手心,好似在撒娇一般。

“幼稚,幼稚!”林放注意到这一点,乐不可支,道:“谢明澈你也有今天。”

颜卿顿了顿,却道:“幼稚也是要分人的。”

谢湛为王时冷静聪慧,沉稳持重,将夜任务时横扫天下,所向披靡。却偏偏在对方面前,又是试探,又是胆怯,极尽缠绵,却又难舍难分。

“一拜天地——”

谢湛执起红绸的一端,抬起眼,却看见站在对面的将夜,他璀璨的银眸之中满满的都是他的倒影。

两人的视线只是一触,便侧过身,看向这朗朗天穹。

俯身,下拜。

“二拜高堂——”

供桌上早就摆好了谢致与先王妃的牌位,熏香缭绕。

“拜么?”谢湛问道。将夜从不折腰,即使面前是两个牌位。

“当然。”将夜笑笑,道:“也应当感谢他们,让我遇见了你。”

谢湛垂眸,掩盖眼中的动容。他深陷轮回,从来都寡亲缘,此时与将夜这平平一拜,无端的也有了些脚踏实地的归属感。

这大抵是漂流的浮木,终于在土壤里扎根。

“夫妻对拜——”

在这众人中央,他们凝望彼此。

漂浮于世的魂魄终于得到了归宿,流浪万年的情愫于被满足,时光模糊了本来的模样,却又在容颜与姓名改换之后,爱重新开始流动。

“夫妻对拜?”将夜挑眉,道。

“并非夫妻,只是你我。”谢湛微笑道。

“向世界线起誓——将夜·谢尔伦,从此与你缔结婚姻契约,永不离弃,永不背叛……”将夜用缓慢又低沉的语言,吟咏着复杂的韵律。无人可以看出此时的异象。

“自此,生命相契,气运相连,直至生命尽头,灵魂寂灭,至死不渝,此誓不改。”谢湛同样低声地吟咏古老的语言。

在这一瞬间,仿佛时光静止,天穹翻覆,海水倒流。

自洪荒而来的追寻,终于到了终点。

这场名动天下的婚约,一度成为了江湖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有人特意去了解了他们的故事,编入戏文,天下传唱。从“端王入京遇刺,阁主官道解围”到“将夜单骑走锦州,钦差魂断景阳楼”,再到“风云变端王陷囹圄,为钟情阁主劫天牢”,一桩一件,都是轶事。

谢湛偶尔会回王府,上上朝,见见老朋友,不多时又会踏上旅程。

将夜依旧一身傲骨,以他横绝天下的身手,怕是什么地方都去的了。

有人见过他们泛舟太湖,两个人互相依靠着,午后的阳光极为明媚,谢湛睡在将夜的膝上,神情恬静,将夜低头望去,眼底一片温柔。

神仙眷侣,不外如是。

又有人在边城见过他们,那是荒漠的一个小客栈,屋外是滚滚狂沙,银发的男人头戴斗笠,把同行者的斗篷系好,细细地叮嘱他不要离开他的身边。

然后谢湛往他身上一扑,他抱了个满怀,却满心无奈,道:又累了?

谢湛笑道,走不动了,你背我去?听说这附近有一个绿洲,银月湖便在那里。

也有人说,他们后来去开了一家客栈,掌柜的管账本,拿刀的负责保护客栈,每每银发男人在门口擦刀,便能把客人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