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另一个人(第2/3页)

波洛的手在自己的鼻子上怀疑地抚摸着,然后手指滑到了胡子上。他带着自豪的满足抚弄着自己的胡须。

“没有任何证据说明存在一个神秘的幕后人物,”杰普不依不饶地继续说,“我还没有拿到什么证据来说明她和男爵之间的联系,但是我会找到的——这只是个时间问题。我得说,巴黎之行实在令我失望,不过九个月也确实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了。我还是派了人在那儿继续调查,也许依旧能找到些什么。我知道你不这么看,你是个死脑筋的老家伙,你知道的。”

“你先是侮辱了我的鼻子,现在又来说我的头脑!”

“打个比方,如此而已。”杰普安抚着说,“没有恶意的。”

“这句话的标准回答,”我说,“应该是‘没往心里去’。”

波洛看了看他,又望了望我,似乎完全没明白过来。

“还有什么吩咐吗?”杰普站在门口故作滑稽地问。波洛笑了笑,算是原谅了他。

“吩咐是没有的,建议倒是有一个。”

“那么,是什么呢?说说看。”

“建议你到出租车司机的圈子里放出消息,找找案发那晚从科文特加登皇家剧院附近载过客人到摄政门的司机——其实更有可能是往返——是的,载过客人往返的。至于时间,大概是十一点差二十分左右。”

杰普警觉地瞪起一只眼,看起来像是一条机灵的猎犬。

“所以呢,就是这样了?对吗?”他说,“行吧,我会照做的。反正没什么坏处——你有时候确实也挺有主意的。”

他刚一离开,波洛就站了起来,开始非常起劲地刷他的帽子。

“什么也别问,我的朋友。还是把石油精递给我吧。早上的煎蛋滴了一点到我的背心上。”

我拿给了他。

“起码这一次,”我说道,“我不觉得需要问什么问题。看起来挺明显的。但是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我的朋友,当下我只关心清理我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说的话,你的领带实在不怎么能看。”

“这条领带可是好得很。”我说。

“当年——可能是。感觉像是上了年纪啊,就像你之前善意地向我指出的那样。换了吧,求你了,顺便把右边的袖子也打理一下。”

“我们这是要去觐见国王吗?”我讽刺他道。

“不是。但是我早上看报纸说默顿公爵已经回到了默顿公馆。我听说他是英国贵族圈中的顶级人物,我想去表达一下敬意。”

波洛和社交可是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我们为什么要去拜访默顿公爵呢?”

“因为我想见见他。”

我能问出来的就只有这些了。直到我的衣服终于满足了波洛挑剔的眼光,我们才出了门。

到了默顿公馆,一名男仆问波洛是否有预约。波洛回答说没有。男仆拿了名片离开,很快就返回来说,他的主人很抱歉,但是上午实在太忙,没有时间见我们。波洛马上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行吧,”他说,“我可以等着。要等几个小时都行。”

不过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可能主人觉得这是打发不速之客的最简单办法,总之波洛很快就被领到了他想见的那个人面前。

公爵大人大约二十七岁。因为瘦弱单薄,他的外形不讨人喜欢。他有一头难以形容的稀疏头发,靠近太阳穴的地方已经秃掉了;嘴巴很小,看起来有些刻薄相,眼睛空洞、梦幻。房间里有好几个十字架,还有不少其他的宗教艺术品。宽大的书架上似乎除了神学作品就没有什么别的了。他没有公爵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个随处可见的年轻杂货商。据我所知,他是在家里接受教育的,是个非常细腻的孩子。这就是那个落入简·威尔金森陷阱的人!实在是可笑到了极点。他的态度倨傲,和我们说话的样子也实在不算客气。

“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波洛开口说。

“从没听过。”

“我是研究犯罪心理学的。”

公爵保持了沉默。他坐在写字台前,面前摆着一封还没有写完的信,用笔在桌上不耐烦地敲着。

“你为什么要见我?”他冷冰冰地问道。

波洛坐在他对面,背对着窗户,公爵面对着它。

“我目前正着手调查与埃奇韦尔男爵之死相关的事宜。”

那张瘦弱但是顽固的脸上,没有一丝肌肉移动分毫。

“是吗?我并不认识他。”

“但是我想,你是认识他太太的——简·威尔金森小姐。”

“是这样。”

“那么,你也知道据说她是非常希望丈夫死掉的?”

“这种事情我是真的毫不知情。”

“大人,那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你是不是很快就要与简·威尔金森小姐结婚了?”

“如果我决定和什么人结婚了,报纸上会登出来。我认为你的问题很无礼。”他站起身说,“再见。”

波洛也站了起来,看起来有些窘迫。他低着头,结结巴巴地继续说着。

“我并不是——我⋯⋯我请求你的原谅⋯⋯”

“再见。”公爵重复了一遍,声音提高了一些。

这次波洛放弃了。他做了一个特有的表示无可奈何的姿势,我们便离开了,就这样很丢人地被赶了出来。

我挺为波洛难过的。他惯用的那种居高临下的询问方式行不通。对默顿公爵来说,一位伟大的侦探比一只黑甲虫还要渺小。

“情形不太顺利。”我同情地说,“这人还真是固执得很,你要见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想知道他和简·威尔金森是不是真的要结婚。”

“她是这么说的。”

“哈!她是这么说的。但是,你要知道,她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什么话都会说的人。她可能决意要嫁给他,但是他呢——这个可怜的家伙——可能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他可是毫不客气地把你赶了出来。”

“是的,他对我就像是对一名记者一样。”波洛笑着说,“但我知道了!我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情形是怎样的了。”

“怎么知道的?他的态度?”

“完全不对。你看到他正在写信吗?”

“是的。”

“就是这样。早年我还在比利时当警察的时候就发现了,能够倒着认出文字是很有用的。要不我给你念念他在信里是怎么写的?‘我最最亲爱的简,我的挚爱,我美丽的天使,我该如何形容你对我的意义?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你的美好天性

’”

——

“波洛!”我叫出声来,有些反感地想要制止他。

“他就写到这儿了,‘你的美好天性——只有我能了解’。”

我感到很不自在。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倒是怀着一派天真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