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页)

莎拉笑了。“哦,他的全部生活就是‘打猎、钓鱼和射击’嘛。”她解释道。

“从心理学上来说,真是对极了!他的欲望全都通过杀死所谓的低级生物得到释放了!”

“我相信他一定为妻子的成就感到自豪吧。”

法国人附和道:“因为这样她就不常在家待着了,是吧?哦,这我倒是非常理解。”他接着说下去,“你刚刚说什么?毒死博因顿夫人?毫无疑问,毒死她是个绝顶的好主意。无可否认的是,这的确是解决那个家庭问题的简单方案!实际上好多女人都该被毒死。所有又老又丑的女人。”他露出一副颇有深意的神色。

莎拉哭笑不得地喊道:“哦,你们这些法国人!在你们心里,既不年轻也不漂亮的女人就一无是处。”

杰拉德耸耸肩。“我们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们英国人也不会在地铁或火车上为丑女人让座——不会,他们才不会呢。”

“这样的人生真让人泄气。”莎拉叹气。

“你可没有必要叹气,小姐。”

“好吧,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很不快活。”

“那是自然。”

“你说‘自然’——什么意思?”莎拉追问。

“如果你诚实地审视自己的心情,就能知道缘由了。”

“我想,是我们的旅伴让我很不快活。”莎拉说,“虽然这样说太可怕了,但是我讨厌女人!如果她们像皮尔斯小姐那样做事慢得要死,又呆又笨,我会觉得讨厌;如果她们效率奇高,就像韦斯特霍姆夫人似的,我会觉得更讨厌!”

“我觉得吧,那是因为这两个人都不可避免地让你烦心。韦斯特霍姆爵士夫人正志得意满,过着自己想要的幸福、成功的生活。而皮尔斯小姐呢,当保姆当了这么多年,突然得到一小笔遗产,于是过上了自己这辈子一直在幻想的生活,出来旅行。目前为止,旅行完全符合她的期待。至于你,你刚刚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没成功。很自然的,看着眼前成功的人在生活里比你幸福得多,自然会心生憎恨。”

“我想你是对的,”莎拉阴沉地说,“你可真是个精准到吓人的读心师。无论我多想欺骗自己,还是骗不过你。”

就在这一刻,其他人都回来了。在那三个人里,向导看起来尤为疲惫。在去安曼[1]的路上,他一言不发,几乎什么都没讲。他也不再讲犹太人的事情。这对大家来说,倒是让人相当感激的好事。自打从耶路撒冷启程以来,他就一直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犹太人的非法行径,几乎磨掉了所有人的耐心。

小道从约旦蜿蜒而上,曲折回转,沿路是夹竹桃林丛,掺杂着玫瑰色的花。

下午晚些时候,他们到了安曼,短暂参观了格雷格-罗马剧院之后,便早早上床休息了。他们明天得早起,接着又要花上一整天穿过沙漠,向马安[2]赶去。

八点后他们就出发了。一路上,大家都十分沉默。白日热辣,中午的时候他们稍事休息,吃了顿野餐。这儿实在是很热,热得让人窒息。大热天和其他四个人被关在一起的烦闷感觉几乎扰乱了每一个人的神经。

韦斯特霍姆爵士夫人和杰拉德医生在国际联盟问题上发生了让人不快的争论。爵士夫人坚定地支持国际联盟;而法国人却讥讽联盟巨大的开销。从联盟对待阿尔及利亚和西班牙问题的态度一直争吵到了立陶宛边境纠纷,以及国际联盟大规模揭发毒品走私等莎拉闻所未闻的问题。

“你必须承认,他们的工作是伟大的。伟大的!”爵士夫人尖声咆哮。

杰拉德医生耸耸肩。“或许是吧,但开销也真是够巨大的!”

“事态严重!在毒品走私的威胁下——”这番争论无休无止。

皮尔斯小姐低声对莎拉说:“和韦斯特霍姆爵士夫人旅行真是再有趣不过了啊。”

莎拉酸溜溜地嘀咕了一句:“是吗?”但是皮尔斯小姐没有留意她话里的不悦,继续兴高采烈地低声说下去。“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她的名字。这个女人真聪明啊,从政,还站在女性这一边。女人可以做出一番事业,真让我高兴!”

“为什么?”莎拉蛮横地反问道。

皮尔斯小姐张大了嘴,有些不知所措。“哦,因为——我是说——因为——好吧——女人能做成什么事,多了不起啊!”

“我不觉得,”莎拉说,“任何人能够成就一番事业总是让人高兴的。无论这个人是男是女。不是吗?”

“好吧,当然——”皮尔斯小姐说,“是的——我承认——当然了,从这个角度来说——” 话虽这样说,她看起来仍然有些不满,于是莎拉温和地开了口:“很抱歉,但我真的不喜欢这么强调不同性别。‘现代女性的人生观很现实’这种论调根本不对!有些女人很务实,有些则不然。有些男人非常情绪化,容易伤感,有些则头脑清晰,富于理性。这只是不同的大脑,性别只有在和性相关的时候才会有所不同。”

性这个词让皮尔斯小姐涨红了脸,急急地换了话题。“真怀念有阴凉的地方,”她嘟囔着,“但这种无人的空旷也很棒,是吧?”

莎拉点点头。是的,她想着,这种空空荡荡、渺无人烟的感觉非常美妙……治愈心灵……安详宜人……没有烦人的人际关系要惦念……没有烦人的个人问题!现在,至少是现在这一刻,她感到自己是自由的,不受博因顿一家的牵绊。不再被那个压迫人的念头所控制,想要去干涉别人的生活,那些人的生活轨迹离自己那么远,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她觉得平静祥和。这里只有孤寂,空灵,宽广……实际上,这里有安宁……只是,当然了,她不是独自在这里享受。韦斯特霍姆爵士夫人和杰拉德医生已经结束了他们有关毒品的争论,开始讨论一个被卖到阿根廷酒馆,遭遇悲惨的年轻少女的故事。杰拉德医生语言诙谐,而韦斯特霍姆爵士夫人则是标准的政客,毫无幽默感,只会没完没了地悲叹。

“我们出发吧?”疲惫不堪的向导说,接着又开始谈论犹太人的违法行径。

距太阳落山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马安。一群相貌粗野的男子聚集在车子周围。短暂休息了片刻之后,众人再次上路。回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漠,莎拉茫然若失,她搞不清楚佩特拉的镇子到底在哪儿。再过几英里他们就能看到了吧?哪里都没有山。离他们旅途的终点还很远很远吗?

他们到了艾因·穆沙村,到了这儿车子就得开走了。马匹正在那儿等着他们——这些家畜看起来十分瘦弱,让人满心愧疚。皮尔斯穿的是斜条纹的棉布衣服,不适合骑马,她为此十分懊丧。韦斯特霍姆爵士夫人则是很明智地穿了骑马裤,虽然不算合乎她的身形体格,却是非常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