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提出五个问题(第2/2页)

她沉思了一阵子,然后说:“可怜的老梅瑞迪斯!真是笨到家了!”说完便又哈哈大笑起来。

4

赫尔克里·波洛再一次遭遇了威廉姆斯小姐那敏锐且有洞察力的目光,也再一次感到了时光倒流,自己仿佛又变成了温顺而害怕的小男孩。

他解释说,他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威廉姆斯小姐表示愿意洗耳恭听。

波洛字斟句酌,慢悠悠地说道:“安吉拉·沃伦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受了伤。在我所做的记录中,我发现关于这件事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克雷尔太太向她扔了个镇纸;另一种则说她用铁撬棍打了她。这两种说法哪个正确呢?”

威廉姆斯小姐干脆利落地答道:“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铁撬棍,镇纸的那种说法是正确的。”

“你是听谁说的?”

“安吉拉亲口告诉我的。她很早就把这件事讲给我听了。”

“她具体是怎么说的?”

“她摸着她的脸颊,说道:‘这是当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卡罗琳造成的。她扔了个镇纸砸我。永远都别提这件事,好吗?因为那会让她感到极其难过的。’”

“克雷尔太太自己跟你提起过这件事吗?”

“只是拐弯抹角地说到过。她觉得我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记得有一次她说:‘我知道你认为我太惯着安吉拉了,但是你瞧,我总是觉得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补偿我对她犯下的过错。’还有一次她说:‘知道自己对另一个人造成了永久的伤害,真的是人所能承受的最沉重的心理负担了。’”

“谢谢你,威廉姆斯小姐。这就是我想知道的全部。”

塞西莉亚·威廉姆斯尖厉地说道:“波洛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把我写的关于惨案的记录给卡拉看了吗?”

波洛点点头。

“而你仍然——”她没再说下去。

波洛说:“稍微想一想。如果你路过一家鱼贩的摊子,看见他的案板上摆着一堆鱼,你会认为它们都是真正的鱼,对吗?但它们之中有一条可能只是标本而已。”

威廉姆斯小姐精神奕奕地答道:“这几乎不可能,而且无论如何——”

“啊,几乎不可能,没错,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因为我的一位朋友有一次就拿了一只标本鱼(要知道,他就是干这行的),想要把它和真鱼放在一起比较一下!再比如你在十二月份的客厅里看到一盆百日菊[1],你也许会说这些是假的——但它们也有可能都货真价实,是从巴格达空运回来的。”

“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究竟有何用意啊?”塞西莉亚·威廉姆斯问道。

“这是为了告诉你,只有用心灵的眼睛去看,你才能够真正看懂……”

5

当他来到那栋可以俯瞰摄政公园的公寓楼时,赫尔克里·波洛稍稍放慢了脚步。

事实上,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之后他就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问题要问安吉拉·沃伦的。他唯一想问她的问题还可以再等等……

确实没有,实际上驱使他来这里的只是他心里那种难以满足的对于完整性的追求。五个人——就应该有五个问题!这样会显得更好,能让事情有个更为圆满的结束。

啊,好吧——他得想出个问题来。

安吉拉·沃伦热切地迎接了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她说:“你发现什么了吗?进展到哪一步了?”

波洛毕恭毕敬地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终于取得了一些进展。”

“是菲利普·布莱克?”这句话的语气一半是陈述,一半是疑问。

“小姐,此时此刻我还不想透露任何消息,因为时机还不到。我来是想邀请你赏光去一趟汉考斯庄园。其他人都已经同意了。”

她眉头微蹙,说道:“你打算做什么呢?重现十六年前发生的事吗?”

“也许,我们能从一个更清楚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你会去吗?”

安吉拉·沃伦缓缓地说:“哦,好,我会去的。能再次见到那些人也挺有意思的。也许,我现在再看他们的角度会比以前更清楚呢(就像你所说的那样)。”

“那么你愿意带上你给我看过的那封信吗?”

安吉拉·沃伦皱起了眉头。

“那封信是我的私人物品。给你看我有很好、很充分的理由,但我可不打算让不太熟悉或者没有同情心的人看到。”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你愿意按我说的去做吗?”

“我不愿意那么做。我会带上那封信,但给不给他们看我要自己决定,我自认为我的判断力不比你的差。”

波洛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表示不再争辩。他起身准备告辞,同时说道:“你能允许我问你一个小问题吗?”

“什么问题?”

“悲剧发生的那个时候,你刚刚读过萨默塞特·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对吗?”

安吉拉目不转睛地瞪着他,然后说道:“我相信——啊,没错,你说得很对。”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看着他,“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姐,我想让你明白,即使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我也能表现得像个魔术师一样。很多事情,不用别人告诉我也知道。”

[1]原产墨西哥的一年生花卉,通常于霜降前枯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