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4页)

“我听说他无论在哪儿都是佼佼者,”诺顿说,“不管什么事只要他参与肯定能成功。他头脑清晰,而且非常了解自己——行动能力强。真正的成功人士。”

勒特雷尔慢慢地说:“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参与的所有事情都能大功告成。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出错。有些人——就是运气特别好。”

诺顿赶忙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先生。不是运气。”他似有深意地引用了一句经典名句,“‘错不在命运,亲爱的布鲁特斯——而在于我们自己。’”

勒特雷尔说:“也许你是对的。”

我赶忙说:“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继承了奈顿庄园。多大一片地方啊!不过他应该结婚的。他自己住实在太孤单了。”

诺顿笑了。“结婚成家?要是他老婆成天欺负他呢——”

完全是运气不好。这种话换成谁也都会说。可这时候说出这句话就太尴尬了。话出口的一瞬间,诺顿也意识到了。他试图把话咽回去,犹豫了一下,结巴了几声,然后突兀地停住了。一句话让整个局面更糟糕了。

我和诺顿异口同声地开始说话。我傻呵呵地评论了一番夜间的灯光。诺顿则说晚餐后要打桥牌。

勒特雷尔上校没理我们。他用一种奇怪的、不动声色的语气说:“不会的,博伊德·卡灵顿不会受老婆的气。他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他没问题。他是个男人!”

气氛十分尴尬。诺顿又开始说桥牌的事情。正说着,一只大鸽子从我们头顶上飞过,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

勒特雷尔上校举起枪。“讨厌的东西。”他说。

没等他瞄准,那只鸽子就钻进了林子,根本打不到了。

可与此同时,上校发现远处小丘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动。

“该死,又是兔子在啃果树幼苗的树干。我还以为那个地方已经清理过了呢。”

他举枪射击,而我却看见——

伴随枪声,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尖叫声停止之后便传来一阵可怕的汩汩声。

枪从上校手中滑落,他的身子一沉——用手捂住了嘴。

“天啊——是黛西。”

这时我已经穿过草坪朝事发地跑过去。诺顿紧随而来。我到达出事地点之后蹲下身查看。果然是勒特雷尔太太。她刚才正跪在地上,要把果树幼苗绑在木桩上固定。我发现这一带野草很高,这才明白为什么上校没看清是她,只看到草丛里有东西在动。而且光线也很昏暗。她肩膀中弹,鲜血直流。

我弯下腰检查她的伤口,抬头看了看诺顿。他靠着一棵树,脸色发青,似乎恶心到了。他向我道歉说:“我晕血。”

我厉声说:“马上把富兰克林医生找来。要不就把护士请来。”

他点点头,跑开了。

先到场的是克雷文护士。诺顿刚走没多久她就出现了,并且马上开始进行止血处理。不久之后富兰克林也跑来了。他没来之前我们已经把勒特雷尔太太抬进屋,放在床上。富兰克林处理了伤口之后包扎好,然后打电话请勒特雷尔太太的私人医生过来,克雷文护士则留下来照顾她。

富兰克林刚放下电话我就走上去。

“她情况怎么样?”

“哦,基本没什么大事。所幸子弹没有打中要害。怎么回事啊?”

我给他讲了讲前后的经过。他说:“明白了。那位仁兄现在在哪儿?他肯定觉得糟糕极了。可能他比他妻子更需要照顾。我觉得他心脏可不太好。”

我们在吸烟室里找到了勒特雷尔上校。他嘴唇青紫,看上去完全懵了。他断断续续地说:“黛西呢?她——她怎么样?”

富兰克林快速地说:“她很快就会没事的,先生。您不用担心。”

“我还——以为——是兔子——在啃树干——没想到竟然犯下这样的错误。只看到有反光。”

“没什么大不了的,”富兰克林干巴巴地说,“我之前见过一两个这样的案例。先生,你最好喝点儿酒。你现在脸色很糟糕。”

“我没事。我能不能——能不能进去看看她?”

“现在还不行。克雷文护士在照顾她。不过你别担心。她会好起来的。奥利弗大夫一会儿就过来,他肯定也会这样对你说的。”

我离开他们两个,走到黄昏笼罩的院子里。朱迪斯和阿勒顿顺着小路朝我走过来。他的头歪向她,两个人都在笑。

惨剧刚刚发生,眼前的这一幕让我十分愤怒。我厉声叫着朱迪斯,她惊讶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简短地告诉他们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真是一件蹊跷事。”我的女儿评论道。

在我看来,她根本没有表现出应有的不安。

阿勒顿的反应更是让人气愤。他似乎把这件事当一个笑话看。

“那老泼妇真他妈罪有应得。”他说,“你觉不觉得那老伙计是故意那样做的?”

“当然不是,”我严肃地说,“这是一场意外。”

“是,不过我很了解这种意外。有时候还是能帮上大忙的。我把话放在这儿,要是那老伙计真是故意朝她开枪的,我向他脱帽敬礼。”

“根本就不是那回事。”我恼怒地说。

“别那么肯定。我认识两个开枪打死自己老婆的人。一个是擦枪走火,另一个说自己在跟老婆开玩笑,用空枪指着她。他也不知道枪膛里有子弹。两人现在都没事。真是不错的解脱,反正我是这么看的。”

“勒特雷尔上校,”我冷冰冰地说,“不是那样的人。”

“可我们必须得承认,如果他老婆死了,对他而言是个不错的解脱,对吧?”阿勒顿一语中的,“他们是不是刚吵过架?”

我生气地转过脸去,同时却努力掩饰着心中的忧虑。阿勒顿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我第一次开始感到怀疑。

随后我遇到了博伊德·卡灵顿,但我的担忧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缓解。他告诉我他当时在往湖边散步。当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他时,他立刻说:“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他故意要朝她开枪啊,黑斯廷斯?”

“我亲爱的朋友!”

“抱歉,抱歉。我不应该那样说的。只是我现在不由得会怀疑……她——她之前刺激过他啊,你知道的。”

我们都想起了无意中听到的那一幕,于是都沉默了。

我心情沉重地回到楼上,敲开了波洛的门。

他已经从科蒂斯那里听说了发生的事情,不过他还是急着要听我讲述细节。自从我来到斯泰尔斯之后,就逐渐养成了每天给波洛详细讲述我所见所闻的习惯。通过这种方式,我觉得可以让我的朋友不至于与外界隔离。这让他感觉自己是亲身参与了每一件事的。我一向记忆力好,原样重复我和别人的对话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