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盒谜案(第3/4页)

房间里有两个客人,约翰·威尔逊有工具,德·圣·阿拉德有动机。别忘了,他不仅是个狂热分子,而且是狂热分子中最极端的宗教狂。他会不会想办法弄到了约翰·威尔逊的药呢?

我心里有了个小主意,我知道,黑斯廷斯,你就喜欢嘲笑我那些小主意。为什么威尔逊需要去药房买药呢?他是老病号,出国时应该随身携带足够的药。我又一次前往路易丝大街的房子。威尔逊不在,我见到为他整理房间的女佣费利斯,立刻询问她,是不是前些日子威尔逊先生盥洗室里丢失过一个药瓶子。这引出她憋了很久的满腹牢骚:确实有个瓶子找不到了,她费利斯为此蒙受了不白之冤,显然那位英国绅士以为是她打碎瓶子不想承认,其实她离那瓶子八丈远,根本没碰过。她心里有数,肯定是珍妮特干的,她就喜欢四处乱转,她就不该——

她说个没完,我匆匆安抚她几句就离开了。我已经明白了案情,现在要做的是找到证据证明案情,这并非易事。我确信是德·圣·阿拉德从约翰·威尔逊盥洗室拿走了那瓶三硝基药丸,但要让别人确信,得有证据,我却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

没关系,我已经弄明白真相了,这是最重要的。还记得我们在斯泰尔斯一案上遇到的难题吗?黑斯廷斯,那次也是,我已经弄明白真相了,但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最后一个证据将谋杀的各个环节衔接圆满,把凶手绳之以法。

我要求见一下梅斯纳德小姐,她立刻来了。我问她德·圣·阿拉德先生住在哪里,她担忧地说:“你为什么要知道他的住址,先生?”

“小姐,我有必要知道。”

她满怀疑虑地看着我,“他说不出什么来,这人从来都心不在焉的,对身边发生的事情也是视而不见。”

“也许吧,小姐。可他是戴鲁拉德先生的老朋友,他总会了解一些事情,比如,陈年往事,爱恨情仇什么的。”

女孩脸红了。她咬咬嘴唇说:“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不过,我敢说我不该去找你,你是个好人,才愿意帮助我。其实我那时情绪不太正常,有点精神崩溃。现在我已经恢复理智了,戴鲁拉德先生因病去世,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你还是别管这事了,求你了,先生。”

我盯着她说:“小姐,有时候让一条狗找到踪迹是很困难的,但只要它找到了,让它放弃更困难。当然那得是条嗅觉敏锐的好狗!而我,赫尔克里·波洛就是一条嗅觉非常棒的好狗。”

她二话没说就转身离开了,回来时交给我一张写着地址的纸。

我出门时看见弗朗索瓦在外面等我。他愁容满面地望着我。

“有什么进展吗,先生?”

“还没有,我的朋友。”

“唉,可怜的戴鲁拉德先生!”他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和他的观点一样,我也不喜欢宗教狂,不过在屋子里我可不敢这么说。女人们对宗教都很虔诚——也许这是好事。夫人是过于虔诚了,维吉妮也是。”

维吉妮小姐?她“过于虔诚”吗?真没想到,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神情激动泪流满面的情形。

得到了德·圣·阿拉德先生的住址,我马不停蹄地前往那里,他住在阿登省。几天之后,我才找到借口进入他家。我是以管道工的身份进去的,你觉得这角色如何?他卧室里的管道漏气,这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修起来不费吹灰之力。我走出去拿工具,特意挑了个合适的时间,也就是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带着工具回来。我进来是要找什么呢?我也说不好。我觉得想找的那个瓶子是不会在这里的,他干吗要冒险留着这疑似证据的东西呢?

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但当我发现盥洗台的小柜子锁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开锁不是问题,柜子里有些旧的瓶瓶罐罐,我紧张得手直哆嗦,一个个拿起来检查。哎呀,天上掉了个馅饼,你猜猜看是什么?我手里抓着个小瓶,上面有英国药剂师的标签,写着“三硝基药丸,需要时服用一粒。约翰·威尔逊先生”。

我抑制住激动的心情,锁上柜子,把瓶子塞进衣袋,继续修漏气管道。一个人做事要沉着冷静有始有终。出了他家的门,我马上去搭乘回国的火车,当晚就回到布鲁塞尔。第二天早上,我着手给局长写报告,这时有人送来一封短信。信是戴鲁拉德老夫人写的,叫我尽快去她家,越快越好。弗朗索瓦给我开了门。“男爵夫人正在等你。”他将我领到她的房间。

她在大沙发上正襟危坐着,没见到维吉妮小姐。

“波洛先生,”老夫人说,“我刚听说你的身份是假装的,你其实是警察。”

“是的,夫人。”

“你来我家调查我儿子的死因?”

我再次答道:“是的,夫人。”

“如果你能告诉我目前取得了什么进展,我会很高兴的。”

我有些迟疑。

“在这之前,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夫人?”

“从一个远离尘世之人那里得知的。”她的话,以及说话时冷酷的表情,让我不寒而栗,半天没说话。

“现在,先生,我迫切地请求你告诉我你的调查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夫人,我的调查已经结束了。”

“那么我的儿子——”

“是被谋杀的。”

“你知道是谁吗?”

“是的,夫人。”

“是谁?”

“德·圣·阿拉德先生。”

“不,你搞错了。德·圣·阿拉德先生是不会犯这种罪的。”

“我有证据。”

“我再次请求你对我开诚布公。”

这次我同意了,将我剥茧抽丝大海捞针的过程细细讲了一遍。她凝神倾听,然后认可地点点头,“不错,是那样的,就是像你描述的那样,只有一点不对,杀我儿子的不是德·圣·阿拉德先生,而是我,他的母亲。”

我目瞪口呆,她继续轻轻地点着头。

“我请你来是对的。维吉妮在进修道院之前将她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我,我想这是天意吧。告诉你,波洛先生,我儿子罪大恶极,他迫害教会,他的生活更是罪恶的渊薮,自己荒淫无耻不说,还教唆别人跟着堕落。更令人发指的是,有天早上我从房间出来时,儿媳正站在上面楼梯口读着一封信。我看见我儿子悄悄走到她身后猛推了一下,她一头栽下去,头撞在大理石楼梯上。仆人们抱起她时,她已经没气了。我儿子是个杀人犯,只有我,他的母亲,知道真相。”

她闭了闭眼睛,“先生,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痛苦,多么绝望。我进退两难,本来是应该报案的,但我实在做不到,没有勇气做到,也不知道警方会不会相信我。我眼神不好已经很长时间了,他们会以为我看错了。我保持了沉默,但我的良心让我片刻也不得安宁,因为只要保持沉默就等于是他的同谋。我儿子继承了妻子的财产,更是锦上添花。现在他眼看就要当部长了,当了部长后,他对教会的迫害会变本加厉。还有维吉妮,这可怜的孩子,长得漂亮,天性虔诚,却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他对女人向来有某种特殊魅力,他对维吉妮施展这种魅力,迷惑她,却不打算娶她,诱惑那女孩为他献身。我眼看着悲剧就要发生,却无能为力。我想维吉妮就要被他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