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3页)

她做了个夸张的手势。

“只要是我负责这里时就不行。”哈伯德太太冷冷地说,“不管怎么说,你的说法不对。学生中间并没有那样的情绪,而且萨莉一定不是那样的人。她和阿基博姆博先生经常共进午餐,没人肤色比他更黑了。”

“另外还有共产党人。你是知道美国人是怎么看待共产党人的,奈杰尔·查普曼现在……他就是个共产党员。”

“我对此表示怀疑。”

“好,好,你真应该听听那天晚上他是怎么说的。”

“奈杰尔常常口无遮拦,惹恼别人。他那样非常令人讨厌。”

“你对他们所有人都了解得很。亲爱的哈伯德太太,你真是太棒了!我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说,如果没有哈伯德太太我该怎么办?我完完全全依赖你。你是个极好的、极好的女人。”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哈伯德太太说。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会做好力所能及的事。”

她离开了房间,不顾身后那些喷涌而出的感谢之辞。

她自言自语道:“白白浪费我的时间,真是个让人抓狂的女人!”说完急匆匆地穿过走廊,进到自己的起居室。

但是哈伯德太太仍然没能得来些许安静。她刚一进屋,就有个高个子的姑娘站起来对她说:“我想跟您聊几分钟,可以吗?”

“当然了,伊丽莎白。”

哈伯德太太相当惊讶。伊丽莎白·约翰斯顿是个从西印度群岛来这里学习法律的姑娘,她学习努力且很有雄心,但不怎么与人交往。她一向给人的印象是各方面表现得特别均衡,办事能力强,哈伯德太太一直把她当成宿舍里最满意的学生之一。

她已经在极力地控制了,虽然黝黑的脸上面无表情,不过哈伯德太太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轻微的颤抖。

“有什么事情吗?”

“有。能请您到我的房间里吗?”

“稍等一会儿。”哈伯德太太脱掉外套、摘下手套,然后跟着这个姑娘出了房间,走上通往楼上的楼梯。这个姑娘的房间在顶层。她打开房门,径直走向窗边的桌子。

“这是我的论文。”她说,“这代表了我几个月的辛苦努力。您看看有人对它做了什么?”

哈伯德太太倒吸了一口冷气。

墨水洒在了桌子上,流得论文上到处都是,完全浸透了。哈伯德太太用指尖碰了一下,还是湿的。

她虽然知道问题有些愚蠢,可还是问道:“不是你自己弄洒了墨水吧?”

“不是。这是在我出去时洒上的。”

“比格斯太太,你认不认为……”

比格斯太太是照看顶层卧室的女清洁工。

“不是比格斯太太。这甚至都不是我自己的墨水。我的墨水在床边的书架上,没人动过。有人把墨水带到这儿,故意做了这件坏事。”

哈伯德太太惊呆了。

“真是干了件极其恶劣残忍的事。”

“是啊,真是件坏事。”

姑娘平静地说着,但是哈伯德太太不会真的以为她能这么心平气和。

“呃,伊丽莎白,我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感到震惊,非常震惊,我会尽最大努力找出是谁做了这么缺德恶毒的事。关于这点,你有什么思路吗?”

姑娘脱口而出。“这是绿墨水,您看到了。”

“是的,我注意到了。”

“绿墨水不是很常见。我知道这里有一个人在用。是奈杰尔·查普曼。”

“奈杰尔?你认为奈杰尔会做这样的事?”

“我不应该这么认为。但他确实用绿墨水写信和记笔记。”

“我必须问一些问题。伊丽莎白,对于在这间屋子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我会竭尽全力揭开真相。”

“谢谢您,哈伯德太太。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不是吗?”

“是。呃……是的。”

哈伯德太太离开房间,走向楼梯。但她在刚要下楼的一刻突然停住了,走向了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她敲了一下门,萨莉·芬奇小姐的声音响起,让她进去。

这个房间让人感到舒服,而且生性开朗、长着红头发的萨莉·芬奇本人也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她正在写便笺,鼓着腮帮子抬起了头。她拿出一盒打开的糖果,有些口齿不清地说:“从家里带来的糖果,吃点吧。”

“谢谢你,萨莉,但我现在不想吃。我相当心烦意乱。”哈伯德太太顿了一下,“你听说伊丽莎白·约翰斯顿出了什么事吗?”

“黑贝丝出了什么事?”

黑贝丝是个充满爱意的昵称,而且那个姑娘本人已经接受了。

哈伯德太太描述了所发生的事。萨莉表现出既十分同情又无比愤怒的样子。

“我想说那真是件卑鄙的事。真是难以置信,什么人会对我们的黑贝丝做出那样的事。每个人都喜欢她。她那么文静,很少与人打交道或参加什么活动,但是我相信,没有人不喜欢她。”

“这也是我想说的。”

“哦,和其他的事情十分相似,不是吗?这就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哈伯德太太见这姑娘突然停了下来了,便追问道。

萨莉慢悠悠地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尼科太太跟您讲了吗?”

“讲了。她对于你要离开非常烦躁不安,她似乎认为你并没有告诉她真正的原因。”

“嗯,我是没告诉她。没有必要让她火冒三丈。您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那个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我只是不喜欢这里最近发生的事。我的鞋丢了真是件怪事,然后是瓦莱丽的丝巾被人剪碎了,还有伦恩的背包……小偷小摸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时有发生。这种事不光彩,不过还说得过去。但这里发生的事可就不一样了。”她停顿了一会儿,面带微笑,然后突然咧嘴大笑了起来,“阿基博姆博害怕了。”她说,“他总是很出众,有文化素养,但他们西非有个不错的老旧信仰,非常接近于表象的巫术。”

“讨厌!”哈伯德太太生气地说,“我可忍受不了迷信的荒谬说法。那只是普通人自己做些惹人烦的事罢了。仅此而已。”

萨莉的嘴角向上翘,像猫一样笑起来。

“重点,”她说,“在‘普通’上。我有一种预感,这个房子里的某个人并不普通。”

哈伯德太太走下楼梯,转身走进位于一楼的学生公共休息室。房间里有四个人。瓦莱丽·霍布豪斯斜躺在沙发上,她那双优雅纤细的双腿高高地架在沙发扶手上;奈杰尔·查普曼坐在桌子旁边,面前摊着一本打开的厚书;帕特丽夏·莱恩倚靠着壁炉台。一个身穿雨衣的姑娘刚刚走进屋,哈伯德太太进来时她正摘下羊毛帽。她是个身材矮胖但皮肤白皙的姑娘,一双棕色的眼睛分得有点开,嘴总是微微张开着,就像一直受着什么惊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