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理顺它

1

时光流逝。莫利先生已经死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任何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消息。

贾普对于这件事变得越来越烦躁:“真见鬼,波洛,这个女人一定在什么地方。”

“毫无疑问,亲爱的贾普。”

“她要么死了,要么还活着。如果是死了,那么她的尸体在哪儿?假如说,她自杀了——”

“又一个自杀?”

“我们先不说这个。你还是认为莫利是被杀的,我说他是自杀。”

“你们查到那把手枪的来历了吗?”

“没有,那把枪是外国造的。”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对吧?”

“不是你说的那种。莫利去过国外,他坐过邮轮,和他姐姐一起。不列颠岛的人都喜欢坐邮轮。他有可能从国外带回一把枪。他们都喜欢把生活想象得很危险。”

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

“别打岔,我刚才说的是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啊——那个可恶的女人自杀了,比如她投河自尽了,那么尸体现在应该已经漂上岸了。假如她是被杀的,也是同样的情况。”

“除非有人在她的尸体上绑了重物,然后扔进泰晤士河。”

“我猜你还想说从伦敦东区的某个地窖里弄出来吧!你听上去像个惊险小说女作家。”

“我知道,我知道,一说起这个我就会脸红!”

“而且她是被一帮国际坏分子给干掉的,对吗?”

波洛叹了口气,说:

“最近还真有人告诉我存在这种事儿。”

“谁告诉你的?”

“伊灵城堡园路的雷金纳德·巴恩斯先生。”

“哦,他有可能知道。”贾普将信将疑地说,“他在内政部的时候跟那些外侨打交道。”

“那么你不同意这种看法吗?”

“这种事不归我管——不过是的,确实有这种事情发生,但是并没有普遍性。”

他们沉默了一阵,波洛用手抚弄着他的小胡子。

贾普说:

“我们拿到了一两个新的线索。她从印度回来时,和安伯里奥兹乘的是同一艘船,但她坐的二等舱,而他是一等。所以,我不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问题。不过萨伏依酒店的一个侍者说她在他死的前一周和他一起在那里吃过一次午餐。”

“那么,他们两个之间可能会有联系?”

“也许是,但我觉得不太可能。我想一个热心宗教慈善的女士不会掺和到什么反常生意中。”

“安伯里奥兹掺和进了什么你所说的‘反常生意’吗?”

“是的,他与一些中欧人联系密切,搞间谍活动。”

“你确定吗?”

“是的,哦,他不做那些脏活儿,我们逮不到他。他只是做些组织、接收报告之类的事。”

贾普稍稍停顿,又接着说:

“但是这跟塞恩斯伯里·西尔的事没有任何关系啊,她又不会做这种非法勾当。”

“她曾住在印度,记得吧,去年那里可是十分动荡。”

“安伯里奥兹和优秀的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我怎么都觉得他们不像是同伙。”

“你知道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是已故阿利斯泰尔·布伦特夫人的密友吗?”

“谁说的?我不信。她们俩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她自己说的。”

“她跟谁说的?”

“阿利斯泰尔·布伦特先生。”

“噢!是这样啊。他对这种人一定司空见惯了吧。你觉得会不会是安伯里奥兹在利用她?这么做没用,布伦特只会给她一点儿捐款把她给打发了,不会请她去过个周末什么的。他没有那么天真。”

波洛表示同意。过了一两分钟,贾普又继续他对塞恩斯伯里·西尔的总结:“我猜她的尸体可能被某个变态的科学家泡入了硫酸池中——这是故事书里人们所酷爱的另一种结论。但是,我告诉你,这些都是胡编滥造。如果那个女人死了,她的尸体一定已经被悄悄地埋在了什么地方。”

“但是,在哪里呢?”

“说的就是啊,她在伦敦消失了,这里没人有花园——适合的花园,比如一个偏僻的养鸡场什么的。我们倒是要找这样的地方!”

花园!波洛的思绪迅速闪回到伊灵的那个修剪得整齐漂亮的花园。如果那里埋着一具女尸该是多么荒诞啊!他默默提醒自己别胡思乱想。

“如果她没有死,”贾普继续说,“那么现在在哪里呢?已经一个多月了,她的特征描述已经通过报纸发布到了全英格兰——”

“没有人看到过她吗?”

“哦,不,确切地讲大家都看到她了!你想象不到有多少像她那样容颜已褪,身着橄榄绿毛衣套装的中年妇女。有人在约克郡的荒野上看到过她;有人在利物浦的酒店里看到过她;还有人在德文郡的酒店和拉姆斯盖特的海边看到过她!我的人花了很长时间耐心地调查这些报告——这些信息带给我们的是一堆和她长相类似的中年女士。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波洛同情地咋了咋舌头。

“然而,”贾普接着说,“她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我是说,有时候你会遇到一个,我们所说的虚幻人——一个人来到一个地方,佯称自己是斯宾克斯小姐,而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位斯宾克斯小姐。但是这个女人是真实的,她有历史,有背景!我们了解她童年之后的所有经历!她一直过着极其正常和理智的生活,突然,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一定有什么原因。”波洛说。

“她又没有开枪打死莫利,如果你是在想这个。她走后,安伯里奥兹还见到过她。我们还查过她那天上午离开夏洛特皇后街的行踪。”

波洛不耐烦地说:

“我从来没想过是她杀了莫利。她当然没有。但不管怎么说——”

贾普说:“如果你对莫利的推测是对的,那么很有可能他告诉了她些什么。虽然她没有怀疑,却让杀害他的凶手起了歹意。如果是这样,她有可能是被人蓄意除掉的。”

波洛说:

“这些都需要一个组织才能做到,这就比夏洛特皇后街死了一个无名牙医要严重多了。”

“你不要完全相信雷金纳德·巴恩斯对你说的!他是个奇怪的老家伙,满脑子都是间谍和共党分子。”

贾普站起身来。

波洛说:“有消息及时通知我。”

贾普走后,波洛坐在桌子边上眉头紧锁。他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什么呢?他记起来他曾经是怎么坐在这儿,随笔写下了各种毫无关联的事和一串名字。

窗外,一只鸟嘴里衔着一根树枝从他眼前飞过。

他自己,也在搜集一根根的树枝。五,六,衔树枝……

他有树枝了——目前已经有了不少。它们都在那儿,整整齐齐地摆在他有条理的脑袋里,但他还不打算把它们进行排序。这是下一步的工作——把它们排列好。是什么让他踌躇不前呢?他知道答案,不过他还在等着某件事,一件不可避免的、注定要发生的事。它又是这链条上的一个节点。等它出现了,他就可以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