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3页)

“不,我从来没有想念过意大利。”露西娅哭了,她的激烈反应让艾默里小姐大吃一惊。“从不。”

“哦,过来,孩子,有一点思乡之情没什么不体面的,因为……”

“从来没有!”露西娅重复道,“我恨意大利,我一直恨它。在英国,和像您一样和善的人在一起就像到了天堂一样。真的是天堂!”

“你这样讲让我很高兴,亲爱的。”卡洛琳说,“不过我肯定你只是出于礼貌罢了。我们的确都想让你高兴、自在,不过你要是思念家乡也是很自然的事。何况,没有妈妈——”

“求求你,求求你。”露西娅打断了她,“别提我妈妈。”

“好,不提,亲爱的,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提。我也不想让你不高兴呢。要我给你拿点嗅盐(注:嗅盐(Smelling Salts),又叫“鹿角酒”,是一种由碳酸铵和香料配置而成的药品,给人闻后有恢复或刺激作用,特别用来减轻昏迷或头痛。在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嗅盐是上流社会淑女们的必备之物。)吗?我房间里有。”

“不,谢谢您。”露西娅答道,“真的,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一点都不麻烦,你知道。”卡洛琳·艾默里坚持道,“我有许多很棒的嗅盐,是可爱的粉红色,装在一个美丽的小瓶子里。味道很刺激。氨盐,你知道,或者是盐酸?我记不得了,总之不是你打扫厕所用的那种。”

露西娅莞尔一笑,没有答话。艾默里小姐站起身来,却明显举棋不定是拿还是不拿嗅盐。她犹豫不决地走到沙发后面,把垫子整理了一下。“嗯,我想你一定是突然着的凉。”她继续说道,“你今天早上看起来还好着呢。或许是因为看到你的意大利朋友,那个卡雷利医生,所以太兴奋了?他出现得很突然,不是吗?一定让你大吃了一惊。”

露西娅的丈夫,理查德,在卡洛琳·艾默里讲话的时候走进了阅览室。艾默里小姐明显没有注意到他,因为她正纳闷为什么她的话让露西娅这么沮丧。露西娅此时身子靠后,紧闭双眼,打着寒战。“噢,亲爱的,你怎么了?”艾默里小姐问道,“你是不是又觉得有点晕?”

理查德·艾默里关上门向两位女士走去。他是一个典型的英格兰帅哥,三十岁左右,淡棕色的头发,中等身高,身材健硕。“回去吃完您的晚饭吧,卡洛琳姑姑。”他对艾默里小姐说,“露西娅跟我在一起会很好的,我会照顾她。”

艾默里小姐看起来还是有些犹豫。“噢,是你啊,理查德。那大概我可以回去了。”她说道,然后极不情愿地向通往大厅的门走了一两步。“你知道你的父亲多么讨厌骚乱吗?特别是有客人在的时候。更何况他也不是和我们家多亲密的朋友。”

她转向露西娅:“我只是说说,亲爱的。那个卡雷利医生出现的方式太奇怪了,他不知道你住在这里。你只是恰好在村庄碰见了他,然后邀请他到了这里。亲爱的,你一定很吃惊,是吗?”

“是的。”露西娅回答。

“世界真小啊,我原来一直这样说。”艾默里小姐继续讲道,“你的朋友是个挺好看的人,露西娅。”

“是吗?”

“当然,很有异域风情。”艾默里小姐承认道,“相貌英俊,而且英语说得非常好。”

“是的,我也这样觉得。”

艾默里小姐似乎不愿意结束这个话题。“你真的不知道他在这一带吗?”她问。

“我一点儿都不知情。”露西娅断然说道。

理查德·艾默里专注地注视着自己的妻子,现在他开口道:“这对你来说是个多么美好的惊喜啊,露西娅。”

他的妻子飞速地抬头望了他一眼,但是没有回答。艾默里小姐面露喜色。“确实如此。”她继续说道,“你在意大利时跟他熟吗,亲爱的?他是你的好朋友吗?我猜他一定是。”

露西娅的声音中流露出些许苦涩。“他从来都不是我的朋友。”她说。

“噢,我明白了。你们只是认识。但是他接受了你慷慨的邀请并留下来了啊。我经常觉得外国人有点固执。噢,我并没有说你,当然啦,亲爱的……”艾默里小姐停了下来,脸一下子红了。“我的意思是,你已经是半个英格兰人了。”她狡猾地看着她侄子,又说:“她现在已经非常英国化了,不是吗,理查德?”

理查德·艾默里没有回应他姑姑的话,只是向门口走去并打开了门,似乎在下逐客令般请她回到餐桌前。

“好吧。”艾默里小姐回答,然后极不情愿地走向门口,“如果你确定我不能帮上忙的话。”

“是的,是的。”理查德说,语气唐突,然后为她把门。艾默里小姐做了个不确定的手势,勉强地朝露西娅笑了一下,离开了房间。

理查德在她走后关上门,松了一口气,然后回到他妻子的身边。“唠叨,唠叨,真是唠叨!”他抱怨道,“我以为她不会走了呢。”

“她只是想表现得和善一些,理查德。”

“噢,我知道她是好心。但做得有点过头了。”

“我想她很喜欢我。”露西娅喃喃道。

“什么?噢,当然。”理查德·艾默里的声音听起来心不在焉。他站在那儿,仔细地端详着妻子。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理查德走近露西娅,看着她说:“你确信我不用帮你拿点什么吗?”

露西娅抬头看他,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真的,谢谢你,理查德。回餐厅去吧。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不。”她丈夫回答,“我留下来陪你。”

“但我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一时间屋里一片寂静,理查德走到沙发后说:“垫子这样可以吗?要不要在你头底下再垫一个?”

“我就这样,挺舒服的。”露西娅说,“但如果能有点新鲜空气就更好了,你把窗子打开好吗?”

理查德走向落地窗,拨弄了几下搭钩。“该死!”他叫道,“老头子用专门的搭钩把它锁上了,没有钥匙打不开它。”

露西娅耸耸肩。“哦,没关系。”她喃喃道,“真的没关系。”

理查德离开落地窗,然后在桌子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他身子前倾,把胳膊轻松地放在腿上。“真有意思,那个老头,总是发明这发明那。”

“是啊。”露西娅回答,“他一定用那些发明挣了很多钱吧?”

“多得不得了。”理查德沮丧地说,“不过吸引他的倒不是钱。这群科学家都是一样的。总是在追求些不切实际且只有他们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什么用高速粒子撞击原子之类的,我的老天啊!”

“但是无论怎样,你的父亲是个伟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