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3页)

每张照片下面都有一个名字。

伊娃·凯恩,著名的克雷格案中的“另一个女人”。

雅尼丝·科特兰,人面兽心的丈夫的“不幸妻子”。

小莉莉·甘波尔,人满为患年代的悲剧产物。

维拉·布莱克,令人意料不到的杀手之妻。

接下来又是一行黑体字:

这些女人如今在何方?

波洛眨了眨眼,开始认真阅读这些面目模糊的女主人公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故事。

他还记得伊娃·凯恩,因为克雷格案曾轰动一时。阿尔弗雷德·克雷格是帕敏斯特的镇秘书。他是一位勤勤恳恳、相貌平凡、品行端正、讨人喜欢的小个子男人。不幸的是娶了一个令人讨厌,脾气很坏的妻子。克雷格太太害他负债累累,平日里对他颐指气使,而且本身又患了精神紧张的毛病,有些不客气的朋友直言那完全是妄想症。伊娃·凯恩是家里的年轻保姆。她那时才十九岁,长得漂亮,举目无亲,天真单纯。她不顾一切地爱上了克雷格,克雷格也爱上了她。然后有一天,邻居们听说克雷格太太“遵医嘱”出国养病了。这都是克雷格单方的说法。他说一天晚上,他带她去了伦敦,“目送”她去了法国南部。然后,他回到帕敏斯特,时不时向人提起他妻子来信说自己的健康没有好转。伊娃·凯恩留下来帮他料理家务,流言蜚语很快就传开来。最后,克雷格收到他的妻子在国外去世的消息。他离开家,一个星期后回来了,说葬礼在当地举办过了。

说起来克雷格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他在妻子去世的地点上犯了个错误,他说是在著名的度假胜地——法国里维埃拉。有人写信给那里的亲戚或朋友,得知没有一位克雷格太太去世或举行葬礼,这件事情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报了警。

随后发生的事情可简要概括如下:

克雷格太太没有去里维埃拉。她被大卸八块,埋在克雷格家的地窖里。尸检结果表明她是由于植物碱中毒而死。

克雷格被捕受审。伊娃·凯恩最初被指控为从犯,但后来指控被取消了,因为查清她自始至终完全不知情。克雷格全盘认罪,被判处死刑。

伊娃·凯恩当时已经怀孕,离开了帕敏斯特,根据《星期日彗星报》的说法:新大陆的好心亲戚收留了她。可怜的小姑娘,年幼无知被冷血凶手诱骗,如今改名换姓,永远离开此地开始新的生活,一辈子把秘密藏在心里,对她的女儿隐瞒父亲的真实姓名。

“我的女儿要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成长。她的生活不能被残酷的过去玷污。我发过誓。我的悲惨回忆将只属于我一人。”

可怜的、脆弱轻信的伊娃·凯恩,这么年轻,就知晓了男人的邪恶和无耻。她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在某个中西部的小镇,有一位邻居眼中温文尔雅的老妇人,却有一双悲伤的眼睛……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快乐,开朗,也许带着自己的孩子,来看“妈妈”,向她诉说日常生活中的种种小摩擦和不如意却浑然不知她的母亲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往事?

“哎呀呀!”赫尔克里·波洛说。接着看下一个悲剧的受害者。

“不幸的妻子”雅尼丝·科特兰,她的不幸肯定是由于她的丈夫。报纸谨慎地提到他古怪的行径,更唤起大家的好奇心,而他的妻子遭了八年罪。“殉难的八年”,《星期日彗星报》言辞凿凿地说。后来雅尼丝交了个朋友——一个空怀理想、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他偶然间看到丈夫和妻子之间那古怪的场景,吓坏了,于是他就挺身而出殴打丈夫,出手过重,结果后者撞在尖锐的大理石壁炉的边缘上,头骨破裂。陪审团认为那个年轻的理想主义者是出于义愤,没有故意杀人的意图,以误杀罪判了他五年的徒刑。

受苦受难的雅尼丝,因为这件案子受到大众瞩目,她吓坏了,出国希望“忘记这一切”。

“她已经忘记一切了吗?”《星期日彗星报》这样问。“但愿如此。也许在某个地方,她已是一个快乐的妻子和母亲,那些年梦魇一般默默忍受的痛苦,现在回想起来恍如梦一场……

“好吧,好吧。”赫尔克里·波洛说,他接着看莉莉·甘波尔——人满为患时代的悲剧产物。

莉莉·甘波尔被她的人满为患的家庭抛弃。一位姑姑收养了她。莉莉想去看电影,姑姑说“不行”。莉莉·甘波尔顺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剁肉刀,朝姑姑砍去。姑姑虽然独断专横,却是个瘦弱的人。而以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莉莉发育得不错,肌肉发达。莉莉一刀就砍死了姑姑。教养院向她敞开了大门,莉莉从此销声匿迹。

现在她已经是一个成年女人了,重获自由,在我们的文明社会中占有一席之地。据说在她监禁和缓刑期间,行为堪称模范。难道这不正说明我们该怪罪的不是孩子,而是制度吗?在愚昧无知、贫穷恶劣的环境中长大,小莉莉可以说是环境的牺牲品。

现在,在为她的不幸过失付出了代价之后,我们希望,她能幸福地生活在某处,做一个好公民,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可怜的小莉莉·甘波尔。

波洛摇了摇头。在他看来,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对自己的姑姑挥舞剁肉刀,并狠狠将其砍杀致死,绝不是一个好孩子。在这个案子里,他更同情那个姑姑。

他接着看维拉·布莱克的故事。

维拉·布莱克显然属于那种诸事不顺的女人。她起先交的那位男友,竟然是个杀害银行警卫、被警察通缉的劫匪。后来她嫁给一位受人尊敬的商人,结果却发现丈夫是个为人销赃的不法分子。她的两个孩子也一样走上了歧途,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他们跟着妈妈到百货公司时,经常顺手牵羊。最后,一个“好心人”登场。他为悲惨的维拉在英联邦的自治领安置了一个家。她和她的孩子们得以离开这个没落的国家。

从那以后,新的生活在等待着他们。终于,经过多年命运的一再打击之后,维拉的烦恼结束了。

“我不知道,”波洛怀疑地说,“很可能她会发现自己嫁给了一个在邮轮上行骗的骗子!”

他往后一靠,仔细研究四张照片。伊娃·凯恩一头乱蓬蓬的卷发遮住耳朵,戴着一顶硕大的帽子,捧着一束玫瑰花贴在耳边像拿着一个电话听筒。雅尼丝·科特兰戴着一顶钟形的帽子,扣住耳朵,一条腰带系在腰间。莉莉·甘波尔是个相貌平平的孩子,戴着一副厚厚的眼睛,张着嘴,样子像得了腺体肥大症而呼吸困难。维拉·布莱克就是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没什么明显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