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在黑暗的笼罩下(第2/21页)

“是的。黛比,六年前,在她被强奸之后。不存在什么引诱,那就是强奸。”

“你认为有必要采取报复行动吗?”

“我报复了,不是吗?因为造成了严重的身体伤害罪坐了十二个月的牢。你们来之前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们我有前科吗?我让他住了三个星期的医院,多少加减一天。对他而言更糟糕的是,当地的媒体没有放过他汽车修理厂的生意,他的妻子也离开了他。我没有办法挽回黛比,但是上帝也让他付出了代价。”

“你什么时候袭击的他?”

“黛比告诉我的第二天,当时她才十六岁。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翻翻当地的报纸。他把那称之为诱奸,他并没有否认。你们是不是以为是奥利弗干的?这太蠢了。”

“我们需要了解事情的真相,塔姆林先生,就这样。”

杰戈的笑声有些沙哑:“他们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也不会这么晚!如果我想杀南森·奥利弗的话,他几年前就从船上掉进海里了,就像我爷爷一样。”

杰戈不等他们站起身,立刻大步流星地走出门,转眼不见了踪影。二人跨出别墅,远远地看见他轻松一跃,跳上了汽艇。

凯特说:“他说得对。如果他想杀奥利弗的话,为什么要等二十多年?为什么选在最不合适的周末动手,又为什么要采取那样的方式?他并不清楚灯塔事件的全部始末,不是吗?要么是他真的不知道,要么就是他没说。他也没有提及那场火可能是那个孩子放的。”

本顿说:“他会在意那件事吗,长官?有谁报复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就是为了他四岁时曾做过的事?如果他恨奥利弗的话——我认为他确实恨他——一定是因为某件近期发生的事,或许就在最近,令他别无选择只能现在采取行动。”

这时,凯特的无线电嘟嘟地响了起来。她听罢信息,愣愣地盯着本顿。她的眼神已经向他透露了一切。她看着他的脸同样变换着表情,她震惊、怀疑、恐慌。

她说:“是亚当·达格利什。我们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2

前一天晚上,在凯特和本顿离开之后,达格利什锁上了别墅的大门,这么做是出于确保隐私与安全的习惯,倒不是觉得会有什么危险。炉火渐渐熄灭,但他还是将炉挡搁在了壁炉前。达格利什将两只酒杯洗干净,放回厨房的橱柜里,接着又查看了一下酒瓶的软木瓶塞。酒还剩下半瓶,不过他们明天应该就能喝完。这些琐事耗费了他不少时间。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厨房里,使劲儿地回想进来是要干什么来着——当然,是为了喝杯热饮料。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喝了,热牛奶的味道反而会令他觉得恶心。

楼梯似乎变得异常陡峭,达格利什紧抓着栏杆,拖着沉重的身体痛苦地爬上楼梯。热水澡并非享受,反倒像是一场令人筋疲力尽的严酷考验,不过能摆脱汗臭味真是太好了。然后,他从急救柜里翻出两片阿司匹林服下,将半敞着的窗户的窗帘拉上,最后爬上床。床单和枕套带着一股令人舒心的凉意。达格利什右侧卧,凝望着眼前的黑暗,只能看见嵌在漆黑一片墙壁上的浅色窗框。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将达格利什唤醒,他的头发和枕头被汗水浸得又湿又热。阿司匹林至少将他的体温降下去了。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是四肢的疼痛加剧了,身体沉重的疲惫感令他难以忍受,就连起床的力气也没有。他闭上眼睛。昨夜的梦境还残留在记忆中,模糊的碎片仿佛污浊的斑点横亘在他的心头,虽然梦境已经消逝了一半,但是仍旧足以令他焦虑不安。

他梦见自己和艾玛结婚了,婚礼的地点并不是在学院的小教堂,而是在他父亲的诺福克教堂里举行。那是仲夏里异常炎热的一天,但是艾玛却穿了一件黑色的礼服,高领长袖,身后拖着厚重的褶皱。他看不见艾玛的脸,因为她的头上罩了一块饰有花纹的厚面纱。达格利什的妈妈也在场,哀怨道艾玛应该穿她的结婚礼服——她一直悉心地保存着那件礼服想要留给亚当的新娘穿。但是艾玛拒绝更换。署长和哈克尼斯也来了,二人穿着正式的制服,肩膀和帽子上的穗带闪闪发亮。可是,他还没有穿衣打扮,只穿着背心和短裤,站在草坪上。似乎也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达格利什找不到自己的礼服,而教堂的钟声已经敲响,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的父亲穿着一件绿色的罩袍,戴着主教冠,对他说大家都在等他。来宾穿过草坪,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堂——有些是他从小就相熟的教区居民,有些是他父亲曾安葬过的死者,还有些是被他送进监狱的杀人犯,其中还有凯特,她穿着一身粉色的伴娘礼服。他必须找到自己的礼服。他必须到教堂去。无论如何,他必须让钟声安静下来。

耳边回荡着铃声。他猛地清醒过来,发现是电话响了。

达格利什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梯,抓起听筒。电话里传来声音:“我是梅科洛夫特。艾德里安和你在一起吗?我一直在找他,但是他的别墅里没有人接电话。现在还没到出门上班的时间呢。”

声音很迫切,超乎寻常地响亮。达格利什差一点没有听出对方是梅科洛夫特。尔后,他意识到那声音里包含的另一种东西——透着焦急的担心。

他回答道:“没有,他不在这儿。昨天晚上十点钟左右,我看见他回家了。或许这会儿他出门散步去了。”

“他通常没有这个习惯。他有时八点半离开别墅,不慌不忙地赶到办公室,但是,现在距离他出门还早着呢。我有一个紧急而不幸的消息要通知你们两个。我需要联系上他。”

达格利什说:“别挂电话,我去看一眼。”

他走到门口,越过灌木丛林地朝小教堂别墅的方向眺望。没见到任何人影。他必须去一趟别墅,或许还得去小教堂看看,但这两个地方对他而言似乎都远得不可思议。他的双腿疼得不听使唤,走过去需要花些时间。于是,他转身回到电话旁。

“我去看看他在不在别墅或者小教堂里。”他又补了一句,“那得花点儿时间。一会儿,我给你回电话。”

门廊上挂着他的雨衣。他用力地扯下来,套在睡衣外面,光着脚匆匆忙忙地穿上户外鞋。清晨的薄雾从岬地升起,预示着这又将是晴朗的一天,潮湿的空气带着些许令人惬意的气息。那份清新为他注入了活力,他的步伐比预想的稳当得多。小教堂别墅的门没有上锁。他拉开门,冲里面喊了一声,立刻觉得喉咙一阵刺痛,然而没有人回应他。达格利什穿过客厅,登上木制楼梯,走进卧室。只见床上盖着床罩,掀开一看,床铺是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