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挽歌 四十二、陪陪我的蛇吧(第2/2页)



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这个第三者。

干爹的道德品质如何,我不太能确定。不过有一个细节是不可能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那个第三者在被王倩倩撞见了之后,还有胆量去跟踪她——不,这不是胆量,而是理由,第三者实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因此,在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确定这个第三者是被虚构出来的。这就不难理解其他人的惊异——因为他们是看不见第三者的,所以他们并不了解王倩倩到底感受到了什么。

我对幻觉的解释,最初是怀有信心的。可随后,我又不那么确定了。诚然,第三者应该只存在于倩倩的大脑中。不过拥有幻觉症状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我和John都有幻觉,来看看幻觉对我们的影响吧。

我的幻觉断断续续的,在两年里面呈现了四次,差不多每半年一次;John的幻觉说不准,持续时间应该比我长,频率也比我高,不过他很能装蒜,所以不好判断;倩倩的幻觉发作,只有不到两周时间。

幻觉给我带来了什么?不自信、悲伤和自我怀疑。还好,我挺过来了;John又如何呢?他近期内都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句话,他挟持护士有可能只是闹剧;可倩倩两次攻击行为,都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幻觉的频率和强度,是逐渐增加的,并不是一上来就会主导人,反复地侵扰人。

诚然,幻觉对人的生活造成至关重要的影响,可我和John都挺过来了。是我们很坚强吗?John不用说,他是个例外,但我就不够坚强。我在看到李咏霖自杀的幻觉后,失魂落魄;我以为自己看到倩倩的幻觉后,手足无措地失声痛哭。作为女人,倩倩比我软弱很多吗?不一定。

每个人都出现过幻觉,John对此信誓旦旦,“谁敢说自己没有过幻觉?走在街上,听到别人叫自己,回头却发现没那么回事。这就是幻觉,只不过程度较浅,属于幻听。”

是的,每个人都曾出现过幻觉,在它的强度较小、频率较低的时候,几乎不会对人造成任何影响。

可王倩倩却在出现幻觉的两周内,情况急转直下。

我因此不再坚持认为她是因幻觉而崩溃。

她看到了某种东西——也就是那个第三者,可这既然不是幻觉,那又是什么?

这面被砸得支离破碎的镜子提醒了我——镜子、反光物,也许才是问题的关键。

“我看到爸爸和那个女人搂抱在一起。”倩倩如是说。“我当时是在修理大柜子,有个板子翘起来子。”干爹这样解释。是不是眼前这个大柜,我不知道,不过转了一圈,我发现她家的老式家具上,都有一面镜子。

“我骂了一句,气愤地走出家门。通过反光镜,我竟然发现那不要脸的女人跟着我。”反光镜里有什么?那个女人?还是她自己?

那个第三者被她描述为:不到三十岁,妆化得很漂亮的臭不要脸的狐狸精。让我们把不要脸、狐狸精、妖媚等不重要的词汇都去掉,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类似王倩倩那样的年轻女子。

她无法辨认镜子里的自己——所以,从发病至今,她就不再化妆了,因为她根本无法化妆。

她看到父亲搂抱那个女人,是因为父亲正扶着柜子,而镜子里,反射出她的倒影。

“别忘了,我是看不见自己的,我所扮演的角色只是看向镜子中的那个人。”这是哪位大师说过的名言,我已经记不清了。可是,假如你真的不认识自己了,世界会变成怎样?

倩倩老是能看见她自己,这就让她越发地想逃走。可是能逃到哪里去?当她端起法式杯具,她看到的是自己;当她走进公司洗手间,镜子里映出的还是她自己,这吓得她几乎不敢出门;她早上拉开窗帘,玻璃窗上的女人,也是她自己。

她越是想逃走,那个陌生的自己就越是像附骨之俎,如影随形;她越是挣扎,越是心力交瘁,看上去就越是可怕,从一个面容姣好的第三者形象,渐渐变得失魂落魄,变得形容枯萎吓人,像个女鬼。

当她今晚站在镜子前,再次面对那个可怕的、有着深深黑眼圈的自己时,她彻底崩溃了……

也顾不上嘴里的疼痛,我尽量简明地给简心蓝解释眼下的情况,也不知道她能听懂多少。草草说完后,我问:“这叫什么病来着?”

“镜像识别障碍?”简心蓝果然比我的精神病知识丰富,她略加思索,又补充说,“学名我记不住了。你认为倩倩得了这种病?她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了。”

得病?这种病可不是能轻易得上的。

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