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齿轮 二十七、我是你大爷(第2/3页)



“后悔。”

“那就走吧。”

我站起来,她却没动地方,看来不说服她,是不行的了。

我开始给她讲起,算命相面所谓的“金”行到底是什么意思。别说,认识老威,这点知识倒是有了长进。

通常,算命之人,不见得通天象,但是识人的能力非常了不起。他会很快将人分成两类。一类人,让他有利可图,有钱可赚;另一类人则没钱,不过没钱也不要紧,他不非得从你身上挤出个块儿八毛来。他认清没钱人的利用价值,他免费给你帮忙,借你的嘴,传扬他的名声。没主见的人,真就不遗余力地替他宣传,“人家看相不要钱啦”,“人家算得可准啦”,等等。于是,这个传播者所能带来的效益,远远大于他本身的价值。这“愿者上钩”的垂钓方法,总能吸引些信徒前来。

假设杨洁的朋友真没有坏心眼,毫无疑问,她也无形之中被老头给利用了。

解释了半天,杨洁半信半疑。我不得不出了个下策,好吧,既然他能影响你,我就用更厉害的东西来干扰吧!违背原则,我讲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

十年前,有种叫做“香功”的玩意席卷全国。我身边一些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也常有信者。

我对此产生了好奇,啥玩意啊,就香?!于是,我拉着同样是个毛头小子的老威(那时候是小威):“走,咱哥俩瞧瞧去。”

“那玩意有啥好瞧的?”老威不以为然,拗不过我,还是被拉了去。

记得第一次是在景山公园吧。嗬!一块大空场上,人山人海的,前面站个老头,仙风道骨的,还拿着个扩音器,跟那喊:“香不香?”

信徒们异口同音:“香!”

“什么香?”

“丁香花香!”

呀,这就有点意思了:能闻见香味,倒还可以说是从众心理;反正不管闻没闻见,嘴上说说,不叫难事。但是,都闻到丁香花味,该怎么解释呢?

“你闻见什么了吗?”我问老威。

他早已烦得无可奈何:“闻个毛!”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能闻见丁香味呢?”我环顾四周,实在看不到丁香花的影子。

“你这一说可也是啊!”他也左顾右盼,“这大概是做好了戏,让咱们看的吧?”

大概也只能如此,就像有些魔术表演,会事先安排下工作人员假装志愿者上台一样。

不过同时让广场上成百上千的信徒,都做好准备,这可不太容易,更何况,让人作准备本身,也等于宣布神功无效……

揣着好奇与不解,我接连又去了几次。场地各不相同,但情况完全一致。大家还是异口同音,只不过每一次闻到的花香不同。

上一次是月季花,下一次没准就是栀子花。最逗的是牵牛花,那玩意根本不香啊。

要是有人能闻见牵牛花香,八成我就能闻见雪花香了……

我因此怀疑,这花的香味,并非是由嗅觉,而是从视觉中产生的。对于这个奇异现象,大师们自有一番解释:这是神功通了窍,让你五官连成一串了。

大概参与了十来次,我开始注意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巧合。信徒们被大师带着,一路游走,他们所能闻到的花香,往往是他们这一路所能看到的最后一种花。

那个时候的我,既不懂什么叫做集体潜意识,也不懂得记忆顺序。不过我形成了一个念头,去学心理学吧,这东西也许能解释人脑的复杂加工过程。

于是,我上了大学,并找到了理论根据:嗅觉和味觉,常常对最后一种感觉,记忆犹新。这被称为感觉的末位记忆法则。

当然,构成一个教派,仅有这些是不够的。至于大师的个人魅力,煽动能力不必给杨洁解释。

“杨洁,真正的宗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所以不胡说。只是,你遇见的这老头,把一瓶普通的药水,卖了你一万三,这肯定是*裸的欺诈。如果你当真要喝,没关系,我估计就是白水,你喝了也不会有事的。如果你真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走,跟我退货去。”

“好,我跟你去!”杨洁被我煽动起来,好像我俩是破除迷信的先锋似的,气宇轩昂地离开了家。

老先生的住所,与之距离不是很遥远。乘车半小时,我们来到了一幢破旧的平房小院外。大师们往往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样的蜗居倒是挺符合他“无偿治病救人”的口碑。

敲敲门,我们见到了一位其貌不扬、头发花白的小老头。

有趣的是,他眯缝着小眼睛看了看杨洁,马上认了出来,又瞅见我,竟然喜出望外:“里面请。”声音挺好听的,可惜端着大师的架子。

我被他的热情弄得有点迷糊,带着杨洁走了进去。

屋子里黑压压的,也不开窗,有股陈腐的气味。

“你终究还是来啦!”老人家也不让座,自己一屁股坐在脏乎乎的椅子上,自顾自地饮茶。

这话可吓了我一跳:哟哟,真是大师啊,还能算出我会来退药?!

杨洁想解释什么,没等她开口,老先生倒是一通抢白:“杨女士,你昨天还说,已与前夫决裂,看,他这不是来了吗?”

噗!好在我没喝水,不然能喷出去老远,拿把尺子量一量,说不定还能破纪录!

“睁开你的天眼好好瞧瞧,我是她前夫啊?我是你大爷!”

“哎呀?年轻人,你怎么骂人啊!”老头这一惊吃得不小,身子都哆嗦了一下。

“骂你,我不抽你就算便宜了!别跟我扯那些废话,说说,你怎么算的,没瞧出来我是谁啊?”

“你……年轻人,你别急,你让我瞧瞧面相啊。”

“瞧吧,好好看。”

“你……你是她兄弟?”

“我哪来那么多姐啊,再猜,接着来,我给你十次机会。”

十次,估计一百次也不够。

老人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愣是站起来挺拔了他那佝偻的腰板:“你不要闹,你是什么人,快说,要不然我下逐客令了。”

“逐你脑袋,来,杨洁,告诉他,咱们是来干吗的。”

我一边觉得好玩,一边看着骗子来气,冷一冷头脑,静一静神,还是意识到今天并不是来打架的;杨洁的路要由她自己走,神药退与不退,不是我的生活,而是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