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极南庙(第6/11页)



  “你放开我,拉珍在里面啊!你放开……”冈日挣扎着,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孩子,悲伤且无助,孤立且孤寂,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的思念与悲恸,都在这一瞬间化作了泪如泉涌。冈拉靠过来,温顺地舔着冈日的泪水,咸咸的。它扭头看去,冰封里就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女主人吗?他们不是在救那个男子吗?那个男子对女主人做了什么呢?它能读懂人心,却无法理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为何如此复杂……

  冈口无力地靠在冰墙上,狐皮帽掉在地上,好像奄奄一息的重症患者,双眼空洞无神。面对这突发状况,卓木强巴等人都没厂主意,纷纷劝慰着冈口,岳阳也小声地劝道:“大叔,你别太……”

  还未说完,冈日突然暴怒起来,他跳将起来,一步跨到冰座边缘,一把抓住了岳阳的衣领,一用力就将岳阳拎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拿着灯乱照厂冈日咬着牙,脸颤抖着,撕心裂肺地吼道,“你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十七年了,十七年的等待,一个人守着孤寂雪山,他坚信并坚持着,如今,十七年的希望,破灭了!他将一腔的怒火都发泄在岳阳身上。岳阳默不做声,任冈日摇来晃去,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男人,好像荒原上受伤的野狼愤而怒吼着苍人,他能理解这种情感,他也有失去亲人的遭遇。摇晃中他突然发现,冈日那灰白的头发,竟然在大把大把地掉落,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十岁,生命的火焰正急速消退着。

  “砰”的一声,却是冈日将岳阳抵到了冰墙上,卓木强巴大声道:“阿果!”

  冈日猛然一惊,松开了岳阳,画朝冰壁,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岳阳道:“我没事,大叔,我理解你,你……”

  冈日狠狠地一挥手,道:“你们走吧,让我—个人静一静。穿过这座冰宫,就走出大冰川了,我知道的路,也就到此为止,再也帮不了你们更多了。”

  “大叔……”

  “走!”-

  这时,巴桑开口道:“我认识那个凶手。”

  冈日仿佛没听见,倒是张立激愤道:“你说什么?巴桑大哥,你真的认识那凶手?他是谁,他在哪里?”

  巴桑看着冈日道:“他叫西米,和我一样,是只蜘蛛!”

  张立急道:“我记得巴桑大哥不是说过,与你们一同前往雪山的蜘蛛,只有你一人活着回来吗?”却见岳阳在一旁人打眼色。

  巴桑道:“嗯,最后一次,确只有我一人活着回来,但是那家伙,最后一次没去。”张立呆呆地看着巴桑的脸色,想看出些端倪,但巴桑依然冷漠,看不出半点动静。谁能想到巴桑此刻,脑海里正激起滔天波澜。

  “西米!是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队长……我,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是你把它们引来的!我们被你害死啦!”

  “如果我不这样做,我……我会被它们吃掉的……”

  “要我帮你,可以,替我找一个人……”

  “如果他死了,把他的骨头挖出来,交给我,我要亲自处理……”

  “对不起,张立,这个人,只能是我亲自来处理!”巴桑心中暗想。

  张立继续追问道:“那么他在哪里?”

  巴桑苦笑,道:“十几年了,我哪里还知道。”

  冈日静静地听着,无力道:“好了,你们就不用再说了,你们走吧,都走!”

  见冈日再次下了逐客令,卓木强巴等人都知道,冈日眼下心如死灰,留下来倒不如让他独自静一静。冰川上光线正在暗淡,雾气显然笼罩了下来,时间也不等人,众人便向冈日告辞厂。

  卓木强巴抬起冈拉的下颁,对它道:“照顾好他,我会回来的。”冈拉心中不舍,含泪点了点头,走回去静静地卧在冈日的手边,看着卓木强巴他们离去的背影。

  看不到冈日后,张立又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巴桑大哥,那只蜘蛛……”巴桑沉着脸点了点头。

  岳阳道:“强巴少爷,大叔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卓木强巴道:“不,不会,我认识的冈日,是个很理性的人,他虽然思念他妻子,但他一直都很坚强乐观地生活着。何况他还有冈拉,冈拉会照顾他的。”

  离开水晶宫后,受冈日心境感染,一行人默不做声。路好走了.但那冰裂缝下的其余诡异景观则愈发丑陋,离开温暖的水晶宫,寒意又开始渐渐升腾,那些无孔不入的风,顺着裂隙钻了下来,开始在众人身边逞凶。越接近主裂缝区,头顶的裂缝就越人,风开始在耳边怒吼,裂冰则变成了凶恶的豺狼野兽,给大家的感觉,好像刚从天堂出来,突然就掉人厂地狱。

  偶尔一阵风袭来,就像一个幽灵一般,带着似冷非冷,却令人皮肤绷紧的感觉从每个人的身边溜过,有时它们会一掠而过,有时则会逗留一番,川冰凉的身体摩挲着人们裸露的脸庞,良久才不舍地离去。它与冰柱摩擦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像凄厉的哀怨,像亡魂的不屈,让人毛骨悚然。

  穿行于冰柱间,身边是冰雕的奇石异兽,张牙舞爪倍显狰狞,头顶是悬空的冰岩,千钧—发岌岌可危。每次风吹过,都会掉下大量的冰屑,甚至会有一些大的冰块,虽然戴着安全帽,可谁也不敢保证,下一次掉在头上的,会不会是那些长宽十几米、厚达几公尺的巨型冰砖。

  负责高空安保的张立突然小声道:“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拿起望远镜,突然张门猛吸一口气,半晌说不出话来,岳阳忙道:“怎么啦?看见了什么?”

  众人仰头望,只见头顶冰雪遮盖,那一道道裂缝有如一线天,蛛网密布地蔓延开去,在一些裂缝间,可见一个个芝麻大小的黑点。

  张立取下望远镜,在岳阳的拍打下缓过神来,脸色惊恐万分道:“是人!我看见一个人,卡在那裂缝中,不知道是死是活。”

  岳阳接过望远镜,只一眼,他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在将望远镜交给卓木强巴时说了一句:“死了,好可怕的尸体!”

  卓木强巴举镜,天哪,他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身体固定在冰中,他的姿势,就像一个受伤的战士,拖着两条残腿,用手在壕沟里匍匐爬行。他圆睁着双眼,咬紧牙关,每一根直立的头发都不愿屈服,但那空洞尤神的眼睛已昭然揭示,他早已失去生命,只是冰封将他死前一瞬间的表情凝固了。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午,他依然以这样的表情诉说着他曾做过的抗争。望远镜缓缓移动,不比这—具尸体,一具,又一具,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出现,每一具尸体都强烈地冲击着卓木强巴的神经。那些尸体中,有外国人,有中国人,他们穿着黄色紫色的各色登山服,每一张脸都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表情,有绝望,有不屈,有愤怒,有伤心,但他们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全是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