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月十五日【1】(第4/7页)

“还是不要有声音的好,”他还是那样小声地说道,“不管他在哪儿,我们都得让他出点血!把鞋子脱了,跟着我走。”

呃,也许你会奇怪我干吗要老老实实地照做,那是因为你没领教过A. J. 拉菲兹的厉害。他这个人有的是办法让人乖乖地跟着他走。有这么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在前头带路,你是不可能不跟上去的。就算心存疑问,你也会先跟上去再说。所以现在,我听到他踢掉了鞋子,于是也就照做了,然后紧跟着他上了楼梯。这时我才意识到,在这么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到一个陌生人家里拿钱,这样的方法实在是匪夷所思。不过显然,拉菲兹跟他的关系超乎寻常地亲密,所以我也只能推断他们有彼此捉弄的习惯。

我们摸索着上楼梯,速度非常慢,在爬到顶之前我还有时间留意到不止一个细节:楼梯上没有铺地毯;我张开的右手碰到了潮湿的墙壁,墙上空空如也;左手把着的楼梯扶手上积着可以感觉出来的厚厚一层灰。自从进屋之后,我心里就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感觉。现在,每往上走一步,这种感觉就加深一点。我们前来打扰的是怎样一位隐士呢?

我们走到了一处平台上,然后顺着楼梯扶手往左拐,接着再往左拐。走上四级台阶之后,我们又到了一处平台,比刚才那一段要长。突然之间,黑暗中燃起了一根火柴。我没有听见火柴划响的声音,突如其来的亮光让我为之目眩。等双眼适应了亮光之后,我看见拉菲兹一只手举着火柴,另一只手挡着亮光,在他的两边是光秃秃的板壁、斑驳的墙壁,还有一扇扇开启的房门,门里是一个个空荡荡的房间。

“你这是带我到哪里了?”我大叫道,“这房子根本没人住!”

“嘘!等等!”他小声说道,然后带我走进了其中一个空房间。我们进屋之后,火柴就熄了,他又悄无声息地点着了一根。然后他背向我站着,摸索着什么东西,我看不见那到底是什么。不过,等他扔掉第二根火柴之后,房间里又有了别的亮光,还有一股淡淡的汽油味。我走上前去,想从他身后看个究竟,不过他赶在我之前转过身来,把一盏小小的提灯举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什么?”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要玩什么烂把戏?”

“已经玩完了。”他无声地笑了笑。

“跟我玩?”

“恐怕正是如此,兔宝。”

“那么说这屋子里没有别人?”

“就我们俩,没别人。”

“你在邦德街的朋友,会给我们钱,这全是胡说八道?”

“也不尽然,丹比确实是我的朋友。”

“丹比?”

“楼下的珠宝店店主。”

“你说什么?”我小声问道。想到他这句话中的意味,我吓得抖如筛糠,“我们要从店主那里拿钱?”

“嗯,也不尽然。”

“那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就是一个意思——从他的店里拿。”

不需要再问下去了,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除了我未卜的前途之外。他给过我成打的暗示,可是我却一个也没能领会到。就在那间空屋子里,我站在那儿,盯着他看,而他也站在那儿,手里拿着有遮光装置的提灯,还冲着我笑。

“贼!”我大口喘着气,“你——你!”

“我跟你说过,我是靠自己的才智为生的。”

“刚才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的打算?你为什么不信任我?为什么你要撒谎?”我质问他,心里的愤怒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他说,“好几次我都想跟你说了。你应该还记得,我非常明确地跟你提到过犯罪的事情,不过你也许已经忘了自己当时说的是什么了。当时我并不认为那是你心里的想法,不只是觉得可以试你一下。现在我看到了,你确实不是那么想的,而我也不会责怪你。该受责怪的人是我。离开这里吧,我的好老弟,尽快离开这里,让我自己来应付。你做什么也不会出卖我的!”

哦,他可真是聪明!让人难受的聪明!要是他威胁我、强迫我、嘲笑我,结果肯定都会大不同。可他只是让我离开,自己一个人留在困境之中。他不责怪我,甚至都没有强迫我要保守秘密。他信任我,他了解我的弱点和我的长处,想怎么利用就怎么利用。

“我先不走。”我说,“是因为我你才起意这么做的吗,还是说不管怎样你都非得这么干?”

“不是非得这么干,”拉菲兹说,“我是拿着钥匙好些天了,不过我今天晚上玩牌赢了,本来想要把它扔了的。再说了,这活儿也不是一个人就干得了的。”

“那就这么着吧,我跟你干了。”

“当真?”

“当真——不过就今天晚上。”

“好兔宝。”他嘟哝了一句,还拿提灯照了一下我的脸。接下来,他就开始跟我解说他的行动计划,我连连点头,好像我俩天生就是贼搭档似的。

“我对这家店很熟悉,”他小声说道,“因为我在这儿买过几样东西。我对楼上这里也很熟悉。一个月前这里说是要对外出租,我装成租客来看了看,在用钥匙之前给它留了个模子。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想好,就是怎么从这里到下头去,到现在为止还是不行的。我们也许现在能想出办法来,不过我倒觉得地下室的希望更大。稍等片刻,我就可以告诉你了。”

他把提灯放在地上,爬到屋子后头的那扇窗子面前,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就打开了窗子,然后探出头去。接着他缩回脑袋,还是那么小心翼翼地把窗子关了回去,然后摇了摇头。

“那本来可以是一个机会,”他说,“因为那扇窗子下面是另一扇窗子,可是现在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又不敢把灯伸到外头去。跟我到地下室去吧,记住,虽然这整栋房子里没有别人,但你也不能弄出任何声音,再小的声音都不行。听——听——那个声音!”

又是我们在石板路上听到过的那种整齐的踏步声。拉菲兹熄了提灯,我们又一次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那声音慢慢消失为止。

“没准儿是个警察,”他咕哝道,“也没准儿是这些珠宝店雇来的守夜人。守夜人是我们需要提防的,他吃的就是防贼这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