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又出现了英国海军情报局的人

时近黄昏,我坐在高德弗雷·黑格斯位于海滨大道上的二层楼的办公室里。他的秘书早就走了,那位和蔼可亲、面带运动员神色的律师坐在一张带有磕伤的办公桌后面,翘着二郎腿,汗衫没有系扣,领带松松垮垮地吊着,夹克衫搭在椅背上。他的双手在后脑勺处交叉着,胳膊弯曲的姿势就像一对翅膀。

他正在笑,但那是一种冷笑,嘴的形状就像在那椭圆形的脸上裂了一道缝。黑黑的头发梳成中分式,光滑地抿到耳后,只有一缕搭在前额。

“或许我不适合当律师,”他说,“我第一次接手这样的要案……我实在想不到比你更于练的调查员了。”

“谢谢。”我说着,把身子舒服地靠在真皮沙发上。沙发的前面放着一个沙发桌,上面铺着一块花纹玻璃,墙上贴着木制的壁板——他的办公室装修得很有家庭气息。吊灯的绿色灯光照到黑格斯的办公桌上,在他身后,窗外繁忙的海滨大道霓虹闪耀。快八点了,我们俩都还没有吃晚饭。

“然而——”他开口道。

我哼了一声,“我知道开始一定有一个‘然而’或者‘但是’。”

“然而,在法庭上,你所了解的线索很少是有用的,或者说,甚至很难被人承认。”

“但是现在我不想说这个。”我说着,模仿了一下一个影星的动作和腔调。

黑格斯被我逗得嘿嘿直笑,“好吧——我相信你已接近了案子的主干部分——把你所掌握的关于作案时间的材料,同凯勒教授出具的指纹证明联系起来,我们也许能替弗来迪洗清罪名。”

“别忘了希尔斯上尉,”我强调,“克里斯蒂说他当时在西苑睡觉,而那时希尔斯却看见他在拿骚的市区里。”

“是,你是正确的,可令人遗憾的是,你所调查的大部分内容都不能在法庭上讲……”

“哪部分?”

他把脚从桌子上拿开,用手把头发向后拢拢,耸了耸肩,“犯罪往往像连环套一样,你把兰斯基与克里斯蒂联系起来……我们似乎不该这样广地延伸案件与他人的关联。”

我叹息道:“如果那个雷弗德岛的管理员不是‘意外溺死’,我们就不会让这联系继续的。”

“我们要想让克里斯蒂丢脸蒙羞,”黑格斯说,“必须出示你朋友的信件。”

他所指的是两星期前艾略特写给我的信,里面有联邦调查局的记录,能证明克里斯蒂的品德和诚实十分值得怀疑,但信仍未邮到。

我们现在清楚它大概不会来了,艾略特的信,像其它到达拿骚的信件一样,必须接受战时审查。审查小组会扣住此信,因为他们都是克里斯蒂的老朋友;而在开庭之前,让艾略特再走一遍繁琐的公事程序也来不及了。

黑格斯说:“你也没有证据证明哈利先生是个浪荡子,对吗?”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我已调查过一些人,但这就是我作为局外人的局限所在。可能你找一个当地警察帮忙会更好。”

他挑了挑眉毛,“坦率地讲——我毫元冒犯之意——我的确有当地警察帮忙,他也一无所获。他同样听到了关于通奸的谣言,但没有证据,至于金币……”他又耸耸肩,“那是另一个死结。”

我曾就此事向南希求证,让她向她母亲问起金币收集之事,欧克斯夫人对此却漠不关心,只是说哈利先生喜欢将那个小珠宝箱到处挪动,它很可能在他们曾居住过的多处住所之一。他们不仅在巴哈马有房子,美国也有三处住宅,加拿大还有别墅,另外,在英国,他们也有栖身之所。欧克斯夫人不知道它在哪里。

“你可以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问问欧克斯夫人关于金币的事。”我说,“她将出庭作证,对吗?”

他点点头,“我当然可以问问,但是她只会重复曾告诉南希的话——金币并没有丢,只是被放错地方了,不管怎么说,这不是一个有价值的信息。”

“但对一个当地人来说,它却可能很有价值。”

他优雅地耸耸肩,“那么那个当地人为什么不从西苑拿走别的什么东西?”

哈利的桌子里有现金——到哪儿都很有用——还有许多金器和欧克斯夫人的珠宝盒。

“这些金币并不多,对吗?”

“是的,这样大批的黄金,就像哈利先生的好色名声一样,是莫须有的,不为法庭所知。从另一方面讲,假如阿德雷准备充分,我想我们这件案子会很棘手。”

“听着,高德弗雷,你的任务就是把贝克揭穿。”

他挑挑眉,“他是一位目击证人,内特,对于出庭作证,他是老油条了。”

“高德弗雷,他撒谎也是老油条了,而且有一段历史,你有能力揭露他——没有一个指纹‘专家’会用那些伎俩。”

黑格斯叹了口气,有点儿疲惫地笑了。他从椅背上拿起西服外套,迅速穿上。

“我妻子正等着我吃饭,就到这里好吗?孩子们一直在问关于你的事。”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请便,我们交谈时你已够宽容的了。我要到迪克酒吧随便吃一点儿。”

“在香格里拉过得怎么样?”

“好极了,你是知道的,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迪去哪儿了?”

“噢,她几天前飞往墨西哥城了,要同她的老板商量事情。”

他为我拉开通向外屋办公室的门时,眯起眼睛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问一下……你什么时候开始带枪的?”

“我以为这件新外套能帮我盖住它呢。”

“是这样,掩饰得很好,你站在并不完善的法律地基上、——需要我给你弄一个临时许可证吗?”

我们穿过外屋办公室。

“不,谢谢,我只求钻个空子,那是我的一贯所为。如果我们申请批准,他们只会将我的枪缴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当我们回到美国时,为什么有人监视我?我不知道。兰斯基卷入了此案,贝克和麦尔岑对证人大打出手,巫术、被戴绿帽子的丈夫们,还有金币,好像是有人。……”

他打开门,“深谋远虑?”

“深谋远虑。”我说。

我们一起下楼到街上,黑格斯走在前面。

“至少他们不再跟踪你了。”他露齿一笑,“你对他们开的玩笑很有用,对他们的跟踪所进行的时松时紧的牵引也很有效——我可以想象我们的警察当局,还有他们的迈阿密顾问,已经接受了一番教训。”

我们漫步在海滨大道带有芬芳气息的巴哈马微风里,既不热,也不冷,十分惬意。

“高德弗雷,我不太确定。前几天,我曾感到他们又跟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