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3页)

“是的,没人对我那样说过话。”

“那时,我想……让我的调查变得轻松浪漫,不知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再明白不过了,”她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你往下说。”

“渐渐地——不知是否可以这么说,因为仅仅有五天时间——我意识到我对你的感受是一种我从未体味过的感受,简言之,我知道我那时候很爱你。”

“为什么要简言之,你可以详细说。”

“科拉,请你不要这样急,已经够准解释……过十二点了,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就是说,我那个时候很爱你,而且……”

“你现在不再爱我了?”

我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有接她的话,声音极不自然地继续说:“我对你的爱越来越强烈,但也越来越惧怕不得不告诉你我已经……”

“骗了你,我看这么说最合适。你还记得我们昨晚的谈话,我们估计到伦敦警察厅要来人……我为你担心!”

“科拉,”我乞求着,“我发誓,那时我正要把一切都告诉你。但你打断了我,你父亲又敲了门。”

科拉怀疑地凝视着我的脸。又说:“是这样……可是,我还记得你那时神情很不自然,”她嘴角挂着微笑,似乎陷入了沉思,“我再告诉你一句知心话,悉……约翰,尽管你不说,我就发现你是个优秀的男孩儿,但你只有二十岁……”

“你十四岁,就已经注意那些美男孩儿了?”我装出一副嫉妒的样子,反驳道。

“我没说我喜欢那些男孩,而只有一个,就是你。”

我没再继续争辩,而是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放在床上,吻她。她激动得脸上泛红,我知道她原谅了我。

“我还有一句知心话要告诉你,”她过了一会儿说,“我不是想伤害你,但是……”

“你说吧。” 棒槌学堂·出品

“我直说吧:有时,你让我感到害怕。你目光浑浊,面色苍白,让人感到你疯了。我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用手指尖弹了一下我的前颊,说。

我直起身,掏出一只雪茄,慢慢点上。

“那是一段往事,一个很久以前的可怕往事。从头讲吧。我不大记得我的母亲……她离开我和父亲时,我只有四五岁。”

“是的,我知道,爸爸对我讲过。”

“据说,我母亲很美。她太美了,轻浮放荡,不是一个忠贞的妻子。丈夫为能让她快乐而竭尽全力,然而在他身边的那种平淡生活让她感到太狭窄,令她厌倦。一天,她同我们的书籍装帧艺术店的一个富有顾客的侄子跑了——这是个财产继承人。我父亲开始讨厌起他那可爱的商店和已有了基础的加工车间。他离开伦敦,回到布莱克菲尔德,呆在日渐衰老的祖父身边。”

“一个五岁的孩子一定受不了这个。”

“其实不然。在我的记忆里,爸爸从没有表现得很悲伤。至于我,更是无所谓。我母亲关心的只是她自己,无暇顾及这个对她一往情深的老好人,因为他奔放的感情会弄乱她的连衣裙和发式。……是爸爸一直在照顾我、安慰我,给我讲故事。毋亲的出走让父亲对我更加关怀了。我在村里过得非常幸福,比在伦敦时有更多的自由,爷爷给我讲了许多城里的小孩子不知道的稀奇事。”

“告诉我,约翰,这些都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吗?”

“不,爸爸从没有提到过。但是,有一天他在伦敦,命运让我偶然听到祖父和格里芬大夫之间的有关此事的对话,

“我惊呆了。那时我十二岁。祖父看到我的表情,立即认识到我已经听懂他们之间不该让我听到的谈话。于是,他简单地把真实情况告诉了我,但没加任何评论。

“那时我已想不起母亲了,但我的记忆中还是深埋着她的一个形象。那是圣诞节的一天,爸爸送了我一只玩具摇马,还花了一点儿钱给母亲买了一个皮手笼和一小瓶高级法国香水。母亲高兴极了。我扔下摇马,爬到她的膝盖上,蜷缩在她的怀抱里,鼻子贴在她那柔嫩芳香的面颊上,那幸福的时刻。后来,香水用完了,她把小瓶给了我,于是它成了我众多小宝物中的一件。这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我经常拔掉瓶盖儿,回忆着母亲。

“但是那天,我把珍贵的小瓶扔进了河里。父亲回来了,我用力地拥抱他。他奇怪地看看我,又用询问的眼光看着祖父。他从祖父的眼神中明白了一切,深深地叹了口气,搂住我的肩膀,我们无需再说什么。

“我父亲从来不缺活干。有些顾客,其中有些是重要人物,还定期来布莱克菲尔德,因为无论是装订还是修复书籍,他的技术都是首屈一指的。他希望我能继承他的事业,但还是欣然同意我选择另外一条道路。我要去上大学了,这对他是巨大的痛苦,对我也是如此。……你理解吗?我是他生活的唯一希望。祖父已于前一年离开了我们,他死得很平静,就像他平静的一生。”

“1878年夏的一个晚上——当时我十五岁……我们两人准备过一个平静的夜晚,因为已经忙了整整一天。前一天的夜晚,突然狂风大作,暴雨铺天盖地而来。雷电劈开了隔壁院子的一颗老垂柳。雨水使我们花园旁边的小河水位猛涨,汹涌的河水已把一棵大树连根拨起,树横躺在河里。爸爸、巴克斯特和托尼连续干了整整一天,疏通小河,并将毁坏的树劈成木柴,由我送到一个小货棚里,其余的部分就地烧了。脆树枝喷着火苗,发出劈劈啪啪鞭炮似的声音。巴克斯特和托尼先回去了,我和父亲却一直等到火完全熄灭为止。为慎重起见,我们将燃余的灰烬散开,混在土里,避免一切危险。我们干完了,天也黑了。尽管疲劳不堪,饥肠辘辘,我们却心满意足地吃晚饭。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桌上的油灯散发着亲切的光芒,还有面包、餐具、酒杯……突然,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一个阴险恶毒的女人。她的头发呈暗灰色,憔悴的脸上涂着一层脂粉,她那双眼睛里有一种让我害怕、让我恶心的光,我无法描述……这个女人,科拉,那个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爸爸脸色煞白,双手发抖,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怒不可遏地用手指着门,让她出去……这个女人,也就是我的母亲,却张开怀抱,朝我猛冲过来,声音发颤地喊着:‘约翰,我的小约翰,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孩子……’我怕极了,后退着。”

我停下来,被这段羞辱的往事压垮了。我使劲咽了几口唾沫,继续说:

“当然,她是来要钱的。显然,那个年轻的大富翁在与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又抛弃了她。她一落千丈。父亲愤怒到了极点,满脸通红,他还指着门,强忍着不说话,以避免发生一场大吵大闹。然而,母亲却无视他,喊道:‘谁也没有权力把母亲和孩子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