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3页)

“是的,神父,我信守了我的誓言。”

凯利看上去一点也不慌乱,“你还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复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说谎?”

“不是,阁下,我只想说没有一个神父、红衣主教或者主教敢于承认他内心真正的感觉,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说教会要求我们说的话,我不知道你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想法,那很令人伤心。”

“我内心的想法同你的异端学说风马牛不相及。”

“阁下,你似乎已经对我做出了审判。”

“不是我,而是上帝的审判,上帝是没有错误的,或者你对这个教义也有不同的看法?”

“上帝什么时候宣布说牧师不能体会爱一个同伴的感觉呢?”

“同伴?为什么不直接说是女人?”

“因为爱是没有界限的,阁下。”

“这么说来你也倡导同性恋了?”

“我倡导每个人都应该爱其所爱。”

瓦兰德里摇了摇头,“神父,你是否忘记了你的神职授任就是同耶稣的结盟,你的真正身份,这个审判庭里所有的人都一样,就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结合体当中。你将成为一个活着的、透明的耶稣的形象。”

“但是我们如何知道那个形象是什么?耶稣活着的时候我们谁都不在场。”

“这是教会的理论。”

“但那是不是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才塑造了神的形象呢?”

瓦兰德里扬起了他的右侧眉毛,明显是在表示他的不服气,“你简直太傲慢了,你是不是想争辩说耶稣本人也不是一个禁欲者?他没有把教会放在一个最重要的位置上?他同他的教会没有达成统一?”

“关于耶稣的性取向我一无所知,我想你也不知道吧。”

瓦兰德里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神父,你的禁欲生活是你自己的一份才能,是你表达对上帝忠诚服务的一种方式,是教会的一个教义,也是你似乎不能或者说不愿意理解的事情。”

凯利引用了更多的教条,进行着反驳,米切纳的注意力已经从他们的辩论中移走了。他一直在避免看那边,不停地告诫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是如此,但是他的视线快速地搜索着这一百多在座的人,最后把视线停留在坐在凯利后两排的一个女人身上。

她的头发是宛如午夜般漆黑的颜色,可以用乌黑发亮来形容。他回忆着这一缕缕头发曾经怎样形成了浓密的长发,又是如何散发着新鲜柠檬的味道。现在这头发很短,一层一层的,是用手指梳理过的。他只能瞥到她呈一定角度的侧面,但是依然能够看清楚那轮廓优美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皮肤还是那种浓浓的奶油咖啡的色调,清楚地表明了她的母亲是罗马尼亚的吉普赛女郎,父亲是匈牙利的日耳曼人。她的名字叫做凯特丽娜·卢,意思是“纯粹的狮子”,他一直都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她的描述,她的脾气多变,同时拥有狂热的信念。

他们是在慕尼黑相遇的,当时他三十三岁,刚刚读完法律学位;她二十五岁,正在新闻记者和小说写作这两个职业间举棋不定。她早就知道他是一个教士,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两年的时间,才到了最后摊牌的时刻,你的上帝还是我,她郑重其事地问道。

他选择了上帝。

“凯利神父,”瓦兰德里说道,“我们信仰的本质是什么也不能增加,什么也不能减少。你必须或者完全接受或者彻底抵制我们天主教会的教义,没有部分天主教徒这样的一个说法。正如圣父所阐述的那样,我们的原则是非常虔诚的,不能被冲淡的,它们像上帝一样纯洁。

“我相信这些话出自本尼迪克特十五世,”凯利说。

“你是个学识渊博的人,这让我对你的异端学说更加感到难过,一个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应该了解这一点,教会不能而且也不会忍受公然的异议,尤其是从你提出问题的严重程度来讲。”

“你的意思是说教会害怕公开的辩论。”

“我要说的是教会制定规则,如果你不喜欢这些规则,那么你可以招集足够的选票选举一个新的教皇,他也许会改变这些规则,如果你无法做到的话,就只能按照要求去做了。”

“哦,我忘记了,圣父是无缪性的,他所说的关于信仰的任何事情都是正确的,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我现在陈述的是正确的教义吗?”

米切纳注意到审判庭上没有一个人试图说出一个字来,很明显,国务卿是今天的审判官。他知道今天到庭的所有陪审团成员都是瓦兰德里的忠实信徒,他们几乎不可能向资助他们的人发出挑战。但是托马斯·凯利的神情显得非常镇定,他们的任何问题都不会给他带来更多的伤害。

“你说得对,”瓦兰德里说,“教皇无缪性是教会的核心论点。”

“又一个人类创造出来的学说。”

“另一个教会需要遵守的教义。”

“我是一个牧师,我热爱上帝和他的教会,”凯利说,“我不明白与上帝和教会任何一方意见的不一致会让我遭受开除教籍的惩罚,辩论和讨论只会形成一些明智的政策,为什么教会就是害怕这样呢?”

“神父,这次审判不是关于言论自由方面的,我们没有哪部美国宪法保证有这样一个权利。这次审讯涉及到你同一个女人的厚颜无耻的关系,你公开地赦免了你们二人的罪行,以及你公然的意见分歧。所有这些都同你所加入的教会的规则背道而驰。”

米切纳的视线又回到了凯特身上,这是他给她取的一个名字,旨在给她的东欧个性上施加一些爱尔兰的传统。她身体笔直地坐在那里,膝盖上放着笔记本,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悬而未决的辩论上。

他想起了他们一起在巴伐利亚度过的夏天,当时正赶上两个学期之间,他有为时三个星期的假期,他们旅行到了阿尔卑斯山的一个小村庄,住在一个乡村酒店,周围都是白雪皑皑的山峰。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当她触碰到他身体的一部分时,他的思维就不复存在了。刚才瓦兰德里红衣主教所说的关于耶稣以及教士与教会统一体的论述确实是教士独身主义的基础。教士应该把自己完全地献身于上帝和教会。但是从那个夏天开始,他就开始思忖,为什么他不能同时爱一个女人、上帝和他的教会。凯利是怎么说的了?像其他有信仰的人一样。

他感觉到了一双眼睛正在火辣辣地盯着自己,当他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时,他注意到凯特丽娜已经转过头来,现在正直盯盯地看着他呢。

那张脸上依然带有曾经令他十分着迷的坚强,还是那一双具有亚洲气质的眼睛,嘴部有些向下,下巴的曲线柔和,有着非常明显的女性特征。她脸上的任何地方都没有棱角,线条十分温柔,但是他知道,就是在这张柔和脸部轮廓下,隐藏着她独特的个性。他仔细研究着她的表情,试图判定她现在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憎恨,也不是挚爱,从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什么也看不出来,甚至都不是问候,回想起那些令他记忆犹新的事情让他感到颇不舒服,也许她期待着他的出现,但是不想让他看出来她很在意,从而让他得到心理上的满足感。不管怎么说,他们分别的那么多年中,并不是一个温馨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