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费城近郊,1999年9月(第2/3页)

我集中精神,打探门锁的构造,再小心操作,抓准力道和角度,把每一根插销再往上顶几公分,全神贯注,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两个大块头。这一刻,只有我和眼前这五根金属插销,就在这个夜晚,世界上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门锁锁膛顺势转动,再一使力按下压力棒,门锁应声打开。这一刻,不论蓝队双人组曾对我有什么怀疑,我已经通过第一个考验。

曼哈顿从后面挤过来进门,直直走向墙边的警报系统,这部分是他们负责。这种电子警报系统很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误触感应器引发警铃,不过只要弄清楚构造就知道怎么对付了。找个门上或窗户上的电磁感应器下手,就可以轻易破坏整套警报系统,不然把系统的专用电话线拉掉也可以。当然,还有更简单的方法——买通保安公司监控客户系统的警卫。任何精密的警报系统,只要有人来控制,要破坏就很容易了,尤其是负责监控的人时薪可能只有六块半。

不过蓝队双人组已经知道密码了,这当然是最简单的方法。说不定已经有内线接应,可能是打扫的女佣,也可能是打杂的工人,不然也可能是亲眼看过屋主操作,只要靠得够近,想知道密码也不难,只要有一副好的望远镜就行。

不论是用什么办法,重点是密码拿到了,不过曼哈顿还是花了足足五秒钟才关掉警报。

曼哈顿转过来竖起大拇指,布鲁克林马上走进屋里,想必知道自己分内的工作。这应该是两人的工作模式了,动作没有一点迟疑。我呆呆地杵在原地,有一股微妙的兴奋,整个人微微发热,脑袋里不断地听到有规律的低音节奏,心跳缓缓加快,跟上脑袋里的节奏。时时存在的恐惧感总算慢慢消失,就在开锁那短短几分钟,只有一片祥和、平静。

曼哈顿朝我挥手,要我跟过去。我们走过大房子,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家了,里面的装潢是为了让人过得舒服,而不是摆阔炫耀。客厅里有一台巨大的电视,荧幕前面的椅子也大得不得了,好像人一坐下来就会陷进去。客厅一角是一座吧台,吧台上方的金属架上玻璃杯倒悬,吧台后面是一面镜子,前面是酒吧里的高脚凳,看来是个专业的酒吧。走上楼梯,走上二楼宽大的走廊,进入主卧室。曼哈顿显然很清楚该往哪里走,最后我们来到卧室里巨大的更衣室。这卧房里还不止一间,我们这一间里面吊满了男装,一整面墙挂着昂贵的深色西装,另一面挂满比较休闲的衣服。更衣室里面还做了专业鞋架,每一层稍稍倾斜,在上面,昂贵的鞋子摆得整整齐齐。墙上还有可以旋转的衣架,上面挂满皮带和领带,一按按钮,架子就会像旋转寿司一样转动,任君挑选。

当然,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这些皮带领带,曼哈顿小心地拨开其中一套西装,在衣服的阴影中,我马上注意到后方墙上正方形的轮廓。曼哈顿伸手推,门应声开启,露出门内的保险箱。

曼哈顿退到一边,这回又轮到我了。

保险箱才是他们需要我的地方。那道后门其实不是问题,两人要真想动手,当然也打得开,只不过得多花一点时间罢了。这两个人都不笨,也都是老手了,一定会找到办法开门。可是保险箱呢?这就是完全不同的层次了。拿到警报系统密码是一回事,但是藏在主卧房更衣室里面的保险箱密码只会收在屋主的脑袋里,或许女主人也会晓得,说不定还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律师,要不然就是非常亲近的好友,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要来硬的也可以,只要找到屋主,将之五花大绑,再把枪管塞进他嘴里,就能拿到密码了。不过这种操作手法是另一种完全不一样的行动,要是想下手利落、不留痕迹,就需要一个开箱手。拙劣的开箱手大可以拿家伙把保险箱从墙壁里面挖出来运走;技巧不差的会用钻子钻穿柜门;至于一个顶尖的开箱手……这么说吧,现在我做给你看。

问题是,我这辈子到现在也不过才十几年,说到开嵌壁式保险箱,这还是头一遭——只不过曼哈顿还不晓得。我是说,反正开锁嘛,不过就是同一回事,对吧?我以前开过独立式保险柜,可以靠在门上,凭感觉摸索密码。鬼老大以前教我的时候说过好多次,说这就像在引诱女人上床一样,得仔细感觉身体里头细微的变化,力道恰到好处才会成功。嵌壁式保险箱呢?这样说吧,要是这女人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其他部位全藏在墙壁里,要怎么摸?

我往保险箱前一站,先试试门把,看看这该死的东西锁上了没,果然没错。

门上贴着标签,说明这保险箱是“芝加哥”牌的。我选了两组原厂密码想碰碰运气,说到这一点,保险箱买来没改密码的人还不算少。这两组也没用,显然买主很小心,记得自己重设,所以我得认真一点了。

我整个人站过去靠着墙,脸颊贴在保险箱上,猜想密码应该是三个号码组成的序列,不过毕竟这是第一次,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转动转盘,找到接触点,也就是指针尖端碰到驱动凸轮凹槽的地方。找到了,就转到底,再反向转回来,仔细听——一,二,三,果然是三组。

原方向再转回去归零,回到接触点。

难的地方就在这里,所以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嗯,应该说“原则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毕竟齿轮不可能是正圆形,也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凹槽轧在一起的时候,势必有疙瘩在,不管保险箱做得多好都一样。所以每个凹凸都走过,再回到接触点的时候,感觉就是不一样——指针触到凸轮的时候,多出一点点,接触点感觉起来就是“短”了一点。

要是在便宜的保险箱上,这种感觉就像是在马路上碾过一个大洞,但是一个品质好、价格高的保险箱,像是这栋房子的屋主买的这一款,差别就只有一点点,几乎感觉不到。

转轮走过三,接着六,再来九。每次加三,等待神奇的一刻。接触点的面积越小,差别就越难感受出来,这实在是千载难逢的经验。

转到十二,没错,就快了。好,继续走,十五,十八,二十一。

我专心转动转盘,该快的时候加快,该停下来感觉的时候就慢慢来,耳边听到曼哈顿在我后面不耐烦的声音,我立刻举高一手,曼哈顿立刻定住不敢动。

二十四,二十七,对,就在那里。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短一点就是短一点,凭感觉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