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棺(第3/5页)

李旺快步迎了上去,他拼命地狂奔,按道理那个声音应该是迎面而来的,不知为什么又折回,那声音总是在他身前二三十步的地方响着,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看不到前面的那个人。李旺又追了一段路,身后绿油油的灯笼渐渐隐入黑暗,道路上一片漆黑,他差点儿撞在一堵墙上,那平坦的道路突然来了90度急转弯,路面与墙壁恰恰形成一个直角。但脚步声却来自墙外,听声音依然仅是二三十步的样子,李旺猛地转过身,他看到了一个高有丈许的黑糊糊的东西,直立在那里,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李旺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出于好奇,竟然缓缓地向那黑糊糊的东西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就在他走到近前,手快碰到那黑糊糊的东西时,那东西直压了下来,将他的头和脸,还有身子,完全地笼罩在下面。

李旺被砸昏了过去,当他稍稍恢复点儿意识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块硬邦邦的木板上,身子成45度角倾斜,正慢慢地向前移动着。他只听到木板下面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念叨着:“我要背你回家做客。”

李旺一阵紧张,又晕了过去。

来自墓里的呼救声

“布谷,布谷!”“哇哈哈!”……

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布谷鸟哀怨凄凉的叫声夹杂着猫头鹰的坏笑,笼罩着山谷。

左为后岭,右为后山,两座山仰首立于两户人家之后,因而得名。山脉长仅数里,便相汇于一处,中间形成一道山沟,名为倭瓜沟,沟里有几块农家地,靠山坡的一处平地上,耸立着几处土坟。坟墓上大多蒿草茂盛,唯有一座寸草未生,两根秸秆折成“n”字形插在坟上,前面摆了两个大花圈,纸片在静寂的夜里瑟瑟发抖。这就是新埋葬的老人高占义的坟墓。

尺杆子敲击着山石,发出有节奏的撞击声,张材被邀请到邻村预做棺材。山里不同于城里,随时都有棺木买,山里的老人知道自己终有要用到棺木的那一天,所以有点儿钱的人大部分都在自己健康的时候就把棺木预做了。张材忙了一天,晚上喝了点儿酒,又玩了会儿牌,等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山里没有车坐,来往大多要靠一双脚,因此走山路就成了一条捷径,只是晚上的深山里,没有点儿胆量是不敢走的。(尺杆子:即一种木尺,两根同样长的木条合在一起,在一头打上孔,可以张开,也可以合上。木匠行里这种尺的制作方法很讲究,时辰日子都是固定的,不能随便乱造,而且孔的两侧必须用铜钱做垫,据说可以避邪,所以很多木匠都喜欢拿它做拐杖用。)

张材翻过山梁,缓缓走进了倭瓜沟,这里新埋了死人,山沟沟里显得格外瘆人,尤其这段路还要穿过一片坟茔地。

张材走过去,几点蓝绿色的火焰从坟墓里钻出来,聚拢在一起,慢慢朝着张材身后飞去。张材加紧了脚步,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常。火焰忽然加速,带起了风响,张材猛地回头,火焰自张材的耳旁飞过,打了几个旋,砸在高占义坟前的花圈上,转化成明火,花圈迅速地燃烧起来,张材走近几步,就见一只大个儿黑猫在那里拼命地扒土。张材很奇怪,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仔细听了听,竟然发现纸燃烧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种砰砰声,声音十分轻微、沉闷,若不是夜里寂静又加上仔细倾听、辨别,绝对不会发现。

那声音仿佛来自于地底,震得坟墓上的土一颤一颤的。

“难道是高占义这老小子诈尸了?”张材听说棺材盖无故失踪的事,不禁无奈地想道,摇摇头不在意地笑笑,转身继续向前走去。黑猫一下子蹿到他面前,盯着他“喵呜、喵呜”地叫了两声,回过头又继续扒土。

身后花圈渐渐燃尽,里面的声音愈发清晰,张材转回头又看了看坟墓,脑中一个大胆得几近疯狂的想法冒了出来:“这老小子要是真成精了,会是什么样?”借着酒劲,张材用尺杆子扒了扒坟上的土,感觉动静愈加大了。垒坟都是用黄土,黄土本身有一股黏性,好在是新坟,土壤还算松软。张材用手挖了很久,里面的声音渐渐弱了,再挖了一会儿,土里现出一角红色的木板来,张材没害怕,心里反倒挺高兴:“终于露出棺材盖了。”这时听里面有人在叫着什么,声音十分轻微,听不出说的是什么了。

再往下挖了二十多厘米,整个棺盖都看到了,张材往下摸棺缝,发现棺盖没有盖严,里面的话语也清晰了许多……

“救命啊!救命啊……”声音从棺材里传出,钻入张材的耳朵,他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吼道:“靠,救你?死人还要人救?你当我喝多了啊?”

棺材里道:“大哥,求求你,救救我,我没死啊!”声音打颤,话说完了却带着一股奇怪的沉闷回音。

“拉倒吧,没死你爬那里玩啥去了?”张材不依不饶地道。

棺材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放声大哭,声音十分凄凉。

张材暗自得意:“哇!我把鬼都给欺负哭了?这回可有得说了。”

棺材里哭了一会儿,说:“大哥,我真没死,我不是高占义,我是李旺啊……”

不归路上的“灯笼”

“坦途、峭壁、绝崖、山涧、白色的灯笼、绿油油的光线,还有……会动的棺材盖。”

李旺发泄般将晚上所遇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张材似乎让好奇战胜了恐惧,他不经意地走在栈道上,寻找着李旺说过的那些“佐证”。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钟,张材走了大半个小时,也没看到有什么白色的灯笼,正当他想要放弃时,一股冷意从脊梁骨直刺入脑髓,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来。

他回过头,四周静悄悄的,风灌进嘴里,稍微有些凉意,似乎没有什么不对。驻足片刻后,再次前行,那股冷意很明显地迅速包裹着他的身心。张材打个冷战,这时他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

声音很轻,有点儿像人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张材没有回头,加快步伐,快速地向前奔走,身后的脚步声也骤然急剧,走了不知多远。张材渐感体力不支,脚步也不由变得有些缓慢,他侧耳倾听,但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得轻微起来。他再次回头,发现两个庞大的黑影就站在身后,张材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两位兄弟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张材见他们没有靠过来的意思,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将尺杆子夹在腋下,从怀里取出一个烟盒和一沓裁切好的烟纸。将烟纸斜折个梯形,倒了些烟叶在上面,不知道是冷,还是吓的,两手总是控制不住地发抖,几次都将烟叶抖掉了,卷了好半晌,才弄出一根成品来。张材点燃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将烟放在地上,又卷了一根,同样点燃放在地上。原来乡间有个传说:香、烟不分家,可以敬鬼神。张材口里说道:“兄弟身上不带冥钱,敬二位两根香烟,大路很宽,吸后各走一边。”边说边往后退,两个黑影慢慢靠近,小小的烟火升起一人多高,随着风的吹拂,轻轻晃动,两个光点也是忽明忽暗地亮着,一股浓重的烟草味扑入鼻中……张材又往后退了几步,拣一个草丛深处钻了进去。冷不防一脚踏进个坑里,后脑撞在石板上,当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