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品(第4/5页)

这一时刻,我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迷失了原有的节奏。器官、脑干、核桃仁。它们在某种程度上,长得那么相似,黑色的核桃仁犹如大脑的躯干,弯曲延绵,轮廓逼真。往日里吃到的核桃仁清脆可口,可是,我却吃到过软绵的无味核桃仁,那灰色的外表就像涂满的一层灰尘,包裹着那软绵绵的补品:吃什么,补什么。

我打了一个冷战,凉飕飕的。人类有一个最大的毛病:有些事,你越是不想记忆,它越是会工工整整、逻辑清晰地跳入你的脑海,把你不想思考的事情瞬间整理出一条新思路。

核桃仁和脑干?干燥的双手和人皮般的手膜?神似眼珠的龙眼补品?我按住自己已经狂跳不止的心脏,冷汗也顺着我的脑门齐刷刷地流下来:失去营养的器官需要及时补充新鲜营养,于是我们要吃补品,补品不同寻常:高级补品。只要你的器官缺失了营养而由此向你提出抗议,你就要及时补充对应你人体器官的高级补品。只有吃了这些补品,你才会变得聪明。只有相信吃什么,补什么,你才会越来越聪颖……

我知道,我完蛋了。我的大脑已经确认了这条定律,多么正确!就是这样的不是吗?可是,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没有凭证没有证据,我不能这样胡乱猜疑……

可是……完了,我的心跳又紧促地加快了速度,这一次,心脏快要蹦出来了。

那个抽屉,对,还有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面有什么?秘密?证据?还是线索?

这一刻,我的脑子里堆满了所有的不惑和自解自答。

窗外的树林在黑夜的衬托下散发出荒凉的味道,我打开窗户,大口地呼出心中的气息,我太荒唐了,太可笑了,我怎么可以这样用信手拈来的一个新闻怀疑他。

不不不,我太滑稽可笑了。他是为我们好,他是我的同学,他的生活很正常。

关上窗户的一瞬间,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穿过了荒无人烟的小道,正提着一个盒子急匆匆地走过,黑暗的夜色中,透着金色的小锁闪着明晃晃的色彩。

原本稍微平静的心,再次瞬间爆发了!

青泽,他刚刚走过去……

陈鑫目瞪口呆地上下打量着我,迟疑片刻后一拍桌子:“你别胡闹了,你是不是最近恐怖片看多了啊?”

我无奈地摇摇头:“你也觉得很不靠谱是吧?偷了死人的器官后加工成补品给咱们吃,挺恶心是不是?不过,你想想看,这里面的蹊跷太多了,万一,万一咱要是吃的是那什么……”

陈鑫恶心地吐吐舌头:“那什么?死尸身上的……器官?”

“呸呸,你就别说得这么直接了,我现在只要一联想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浑身就哆嗦,心脏怦怦跳!”

陈鑫哗啦一声拉开抽屉,拿出那包已经有些干瘪的袋子。

“里面还有吗?”我小心地问。

他掏出最后一块核桃仁,没有像往常那样迫不及待地吃进嘴里,这次,他皱着眉头,拿到眼前,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你别看了,我想吐。”我指指自己的胃。

“我都吃了一包了,要吐也是我先吐。”

我连忙走上去按住他的手臂:“我要去核实一下情况,你去不去?”

“去哪儿核实?看死人尸体?”

我轻微地点点头:“尸体已经不健全了,我只是想问问具体的情况,我可不想怀疑自己的舍友和同学是……变态。”

陈鑫将包裹随手扔进垃圾筒里,我知道的,他心里的疑问和惊恐肯定比我更甚。

接近傍晚的秋季,微凉的寒风夹杂着满地的落叶在空中飞舞,校园里的学生身穿厚实的外套急匆匆地走向各个方向,谁也没注意到两个冒着冷汗的男生正一路小跑朝学校门口奔去。

他们打车来到市里最大的省立医院,从新闻上的信息得知,尸体就是从这里不翼而飞的。停尸房的楼房建在医院南边的角落里,从医院的大门一路走过去,走得越深,人便越加稀少。这让本就胆小的陈鑫下意识地拉住了我的衣服。

我拉着他从旁边的侧门走了进去,暗黄的灯光隐约地照亮着脚下的路。通过几行锈迹斑斑的字体,我们才顺利找到去停尸房的路线。那是一条通往地下室的狭窄道路,推开黑灰色的大门,迎面便可以看到用暗红色字体写的“停尸房”三个大字。

停尸房的值班室在旁侧的位置,屋里闪现着同走廊里一样的灯光,几乎让人看不到清楚的景象,虽然一切看起来比想象中要正常,但是我的脑海中却时时上映着那一具具尸体被分解的图景。

想到这里,我的心扑通乱跳。陈鑫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有几分呆滞的色彩。

“你去问问值班室的人。”他指指房间,咽下一口唾液。

我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按咱们之前想好的问?”

“是啊。”他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就问问他找没找到那个分尸的凶手。”

我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自顾自地走到了那间房前,还未敲门,一张满脸皱纹与老年斑的脸便随同房门一起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的天!”陈鑫下意识地喊了出来,被我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

“干什么的?”老人喘出一口粗气,目光死死地盯着我们。

我刚想开口说话,屋里另外一个年轻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看见我和陈鑫,他哈哈一笑:“现在的年轻人流行到停尸房这鬼地方来玩儿了?”

鬼地方……这三个字犹如一道突如其来的雷电,使我的身子打了一个寒战。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们是学校记者团的,想搜集点最新新闻,听说这里最近发生了一起蹊跷的案子,不知道能不能……”话还未说完,老人已经哐啷一声把门死死地关住了,苍老的手臂坚硬地一摆——逐客令已下。

陈鑫忐忑地向后退了两步,看他的表情,早已面色凝重,动作僵化。

“我们走吧。”我张了张早已僵硬的嘴唇,挤出了这几个字。

推开那扇黑灰色的大门,陈鑫“啊”的一声大叫把我吓得立刻转过了头。

他正被一个男人死死地捂着嘴巴,黑暗中,四只亮闪闪的眼睛格外显眼。

年轻男人尾随我们出来,把我们拉到一边:“这个地方,不要来,记住了吗?”此时此刻他说话的语气与刚才完全不同。

我点点头,迷茫地看着他。他好似看出了我的疑惑,轻轻一笑,算是抚慰我们惊吓的情绪:“把你们的手机号给我,我是市局的警察,在这儿做几天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