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案子(第2/2页)

“很好,那么跟我来吧。”

刚要上楼,就听到陪审团下楼的声音,所以只好跟格里茨先生先退到接待室和起居室之间的休息区。这时候我有机会开口了:“那个年轻人说这不可能是一桩盗窃案。”

“没错!”他的眼晴紧盯着邻近的门把手。

“没有丢失任何东西——”

“而且今天早上发现的时候,房子的门窗也都没有遭到破坏。”

“他倒没告诉我这个,这么说——”我打了一个寒战,“凶手一定整晚都在屋子里。”

格里茨先生阴沉地对着门把手微笑。

“这门把手的样子真丑!”我说。

格里茨先生马上对着它皱眉头。

在这里我必须先说明,格里茨先生并不是那种高瘦有力、目光尖锐的人物。相反,他身材圆胖、性情温和,眼神从不尖锐,甚至有些涣散。他的目光从来不会停留在你身上。老实说,他的眼神即使是盯着什么看,多半也是一些不重要的东西,譬如花瓶、墨水瓶、书本或纽扣。他似乎对这些东西有特殊的感情,引之为心腹,把自己的想法都藏在里头。至于他个人或他的想法和你之间的距离,就像教堂的尖塔一样遥不可及。而现在,格里茨先生如我所说,正和那丑陋的门把手做亲密的心灵交流。

“样子真丑。”我重复道。

他的眼光移到我的袖扣上。

“来吧,”他说,“趁现在终于没有闲杂人等碍事。”

他在前面带头走上阶梯,但爬到楼梯平台时突然停下来。

“雷蒙德先生,”他说,“我向来不多言个人专业上的秘密,但这个案子是否破得了,就看一开始是不是能掌握到正确线索。我们要对付的不是普通罪犯,而是天才型的凶手。有时候一颗浑然无知的心,反而比受过最高等训练的知识分子更能掌握有价值的线索。如果这类事情发生的话,请记得我是你的人。别到处嚼舌根,只要找我就行了。因为这会是个大案子,一个真正的大案子。现在,来吧!”

“但女士们呢?”

“在楼上房间里。当然心情很哀痛,但听说表现得相当沉着冷静。”

他趋身走向门口,打开门,示意我进去。

刹那间一切都在黑暗中,但一会儿之后,我的眼睛便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看得出来我们身处在一间书房里。

“这就是他被发现的地方,”他说,“在房间的这个位置。”往前走了几步,他把手放在一张铺着厚毛呢的大桌子上,那桌子和椅子占据着整个屋子的中央位置。“你可以看得出来,这张桌子正好面对着门。”他穿过房间,停在一条窄窄的过道尽头的门槛前,那条过道通往前面的一个房间。“死者被发现时是坐在椅子上的,背对着过道,因此凶手作案时必然得通过门廊,停下来,这么说吧,大约在这里。”

格里茨先生的脚稳稳地踏在地毯的某个点上,大约离刚才所说的过道门槛一英尺远。

“但是……”我匆匆打断他。

“没有‘但是’的余地,”他大声说,“我们已经研究过整个情景。”

他对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毫无兴趣,旋即转身,迅速走在我前面,走过刚才提到的过道。

“酒柜、衣橱、盥洗设备、毛巾架。”

我们迅速走过过道,他如向导般解说着,双手左右挥舞,解说的结束语是“利文沃兹先生的私人房间”。呈现在眼前的正是利文沃兹先生舒适的房间。

利文沃兹先生的私人房间!这正是“他”所在的地方,这个可怕的、血迹斑斑的“他”,昨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走到悬挂着厚重布幔的床边,我举起手打算推开布幔,格里茨先生接手过来,露出了躺在枕头上那张冰冷沉静的脸。那张脸是如此自然,我忍不住开始盯着他看。

“他的死亡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五官都没有扭曲。”他说道,同时把他的头转向一旁,露出头颅后面一个可怕的伤口,“这样一个伤口可以把一个人从这世上送走,而不引起注意。外科知识将说服你,这样的伤口不可能是他自己动手的。这是一桩蓄意的谋杀案。”

我因惊恐而突然向后退了一步,这时我看到对面墙上有一扇门通往大厅。这门似乎是这个房间除了我们刚才经过的过道之外,唯一和外面相通的出入口。我不免怀疑凶手是从这里进来,再绕道到书房去的。格里茨先生看出了我眼神中的疑问,他自己的目光则落在吊灯上——匆匆敷衍了我一句:“门是从里面锁住的。可能从那里进来,也可能不是,我们不打算下定论。”

我发现床面并未弄乱,于是问道:“他当时还没有就寝,是吗?”

“不,悲剧从发生到被发现有十个小时之久,这已有足够的时间让凶手观察局势,为后续发生的一切做好准备。”

“凶手?你怀疑是谁?”我低声说。

他漠然地看着我手上的戒指。

“每一个人,也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人。我的工作不是去怀疑,而是去侦察。”他放下手上的帘子,领我走出房间。

验尸官的讯问会就要开始了,我感到有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要参与其中,因此请格里茨先生通知女士们,说维尔利先生不能前来,所以由我越俎代庖,提供任何有关这不幸事件的协助。我往楼下的大厅走去,在人群中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