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4页)

哈斯佛四下环顾房间,随即微笑。

“副队长,您的小组清查得这么彻底,我差一点就认不出这个地方了呢。”

“话虽如此。”马歇尔哼了一声,“反正你还不是认得出来!”

“您还是这么多疑?一个人到底要承受多少现代人的傲慢多疑造成的痛苦!因为《约瑟福音》第十一章不是写着:

‘看,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听,他们什么也听不见。是的,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这样。”

“好的,”副队长说。“你在警方搜查之前来这儿的时候,书桌上有多少叠文件?”

“三叠。”

哈斯佛毫不迟疑。冷静又直接地说出答案,仿佛被问及“一加二等于多少”。

“那么,”麦特问,“飞镖盒呢?在搜查之前,飞镙盒在哪里?”

哈斯佛微笑。

“你以为这么轻易就能套我的话?你们很清楚它现在仍然摆在原来的地方:在椅子右方的书桌边上。”

“您在浪费时间,副队长,”约瑟夫高声说,“您还不相信这个人就是杀了我弟弟的凶手?别再担心‘是不是’他干的。问题是他‘怎么’下手的?”

“您也未免有点操之过急了吧?约瑟夫伯伯,”亚瑟喃喃自语。

“而你也未免太急着指责别人操之过急了吧?”马歇尔顶了他一句。

“等一下。”艾伦姑姑插嘴,“我认为当前的问题似乎不是这个人做了什么事,而是为什么他胆敢在这个时候来这儿。说吧,先生,您闯进来的理由是什么?”

“闯进来?我亲爱的夫人,您这么说实在太不公平。我来这儿只不过是为我不得已的行动向你们表达我最真诚的歉意。乐极生悲、否极泰来,这些都是我们从先人那儿学来的。所以令兄为了真理而死一事,便造成你们的悲哀。为此,我向你们表示同情。”

这和在光明之殿里的那个哈斯佛不大一样。他不再凌驾众人,不再激动,也不再让人昏昏欲睡;但他安详的和蔼态度、完美的表现,别有一番道理。他的声音是这么的浑厚。语调是这么的有说服力,一时之间,麦特发现自己竟相信他是诚心诚意表达这个无稽的歉意。

康嘉站起来。

“副队长,”她开口说,“我从小就有络腮胡恐惧症。不对,假如说得专业一点,恋络腮胡癖比较贴切。我的保姆常常打我的粉红色小手,因为我老是伸手去拉别人的络腮胡。我已经好几年没犯这个毛病,可是我现在手痒了,我能不能麻烦您在我想过过瘾的时候站在门口?”

副队长呵呵笑。

“我很乐意。哈里根小姐。我属于现代学派,别压抑,别让怪癖无法纾解。而且假如您这个怪癖让您失态做出拉下手套、耍玩印泥(桌上就有一个)等动作,我会非常乐于见到结果。”

他仍然继续笑着走到门口。麦特起身将窗帘拉上。康嘉摩拳擦掌慢慢地走向黄衣人,哈里根一家人得意地准备看好戏。

哈斯佛呆立着。直到她快碰到他时,他开口说话了,声音轻柔却有魄力。

“我建议您,副队长,阻止这位小姐。”

“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由警方护送过来的。像我这种身份的人。自然得防范意想不到的报复——即使我是怀着善意而来。我在市政厅的一些朋友为我安排了保镖,他现在就在外面等我,而且一定正在和您的手下聊天。在这种情况之下,假如他们向上级报告,说您眼睁睁看着我被这家人处以私刑,恐怕这对您升官很不利喔。”

马歇尔犹豫不决地站了一会儿,随即走向前去。抓住康嘉的手臂。

“你赢了,”他咕哝着,同时轻轻地将康嘉拉开。

“现在,我心爱的大师,你能不能行行好滚出去?或者你的保镖会告我出言不逊,有失警官风范?”

“人类缺乏互信,”哈斯佛哀怨地叹息道,“我带着超越基督徒的爱——先人的爱——来到这里,却只碰上仇恨、威胁和虐待。可是我依然接受它们,就像我接受黄色的堕落象征。因为它不是——”

“你听到副队长说的话了!”约瑟夫咆哮道,“不管家妹喜不喜欢我的用语,我都要重复副队长的命令:滚出去!”

哈斯佛懊恼地慢慢重复他的鞠躬动作,这次顺序相反,最后他向艾伦敬礼。他抬头挺胸地离开,姿态和他进来时一样平稳。

“神经病!”亚瑟爱理不理地说。

“这一次,”马歇尔说,“我赞成你的说法。不过他来这儿有点不合常理,他来不是只为了……我可以借一下电话吗?”

经过艾伦点头同意。副队长在书桌旁坐下,迅速发号施令,距离最近的警车立刻联络驻守在光明之殿的管员,要对方即刻回拨电话过来。

“我知道,”约瑟夫沮丧地说,“这种恶棍通常都和政界挂钩,可是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也和警界的败类勾结。”

“我不知道,”马歇尔说,“您不能怪罪派保镖给他的人;从某个角度来看,这要求很合理。不过您侄女的妙点子可让他紧张了。”他难掩佩服之意地凝视着康嘉。“聪明的小孩,哈里根小姐。”

康嘉似乎不讨厌他叫她小孩子。

“我只是认为您也会想知道对方的真面目罢了。”

艾伦抖着身站起来。

“我不会忘记那个人的。我告诉各位,他是个恶魔。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属于上帝的世界。”

“哎,我亲爱的,”约瑟夫自以为是地说。“他是恶魔。我承认你说得对;但感谢上帝,他并不是马歇尔副队长和我本人无法对付的恶魔。”

“我希望你说得对,约瑟夫;我祈求上帝你是对的。我失陪了。”

话毕她走进了礼拜堂。

“所有苦难的解决之道,”亚瑟尖酸地说,“只要膝盖处稍微有些磨损,加上不着边际地说些晦涩难懂的话,这样就行了。真厉害啊,不是吗?”

约瑟夫这回并未发飙。他的口气平稳又冷淡。

“亚瑟,假如你那愚蠢错误的人生没教你怎么尊敬长辈。最起码我得要求你牢记今晚听到的那些信托基金的条目。”

亚瑟站了起来。

“去他的。而且,我最受人尊崇的伯伯,也去你的。我会照顾自己。”

他揉烂香烟,将它丢进壁炉里,随即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亚瑟顶嘴的时候。麦特觉得(或者只是出于他的想象)他好像瞄了一眼档案柜。

电话响起,马歇尔急忙去接,他简短地问了一两个问题,便倾听着对方的报告。然后他慢慢挂好话筒,转身面对众人。

“哈斯佛,”他开口说,“今天晚上并没有离开过光明之殿。而且,他本人现在正在主持已持续一小时之久的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