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2页)

“我想我了解你的推论,布莱恩。你会说‘或是他们参加聚会的方式’是因为——”

“我正好想到呢。不过,关于凶手我们能知道多少?最重要的事实就是:不管杀害维多利亚·戴丽的是不是那个流浪汉,在她遇害的同时或者过后不久,那屋子里肯定还有一个第三者。”

玛德琳跳了起来。他没有看她,但他知道她那双深蓝的大眼睛正紧盯着他的脸。

“怎么会呢,布莱恩?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因为这种油膏的特性。你可知道这种物质会起什么作用?”

“是的,我知道,但你还是告诉我吧。”

“600年来,”他继续说,“有大量参与过妖魔安息日的人声称他们见到了魔王撒旦而且留下了证词。读这些证词的时候你会强烈感受到他们的真诚,把个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描写得活灵活现。我们无法否认在历史里头,撒旦崇拜祭仪确实存在过,而且从中古世纪一直盛行到17世纪。它精细的组织和管理跟教堂没两样。然而那些神奇的腾空旅行,那些神奇传说和鬼魂,那些恶魔和亲人的灵魂,还有睡魔和女妖呢?没人会承认这些东西是事实的,至少我的理性无法接纳,但是却有很多人笃信那是事实,这些人既非疯狂、歇斯底里也没有受到凌虐。那么,一个人为什么会相信这些东西是事实呢?”

玛德琳轻声说道:“乌头草或者毒莨菪。”

两人互望了一眼。

“我相信这就是答案了,”他说,眼睛仍注视着窗户。“这事颇有争议,但客观地来看,我认为大量这类例子里头的‘女巫’从来没离开过她的屋子甚至房间。她以为自己参加了树林里的安息日仪式。她以为她被妖术带往祭坛并且遇见了个恶魔爱人。她会这么以为是因为油膏的两种主要成分是乌头草和毒莨菪。你可知道这类毒剂涂擦在皮肤上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我父亲有一本医药宝典,”玛德琳说。“我想——”

“毒莨菪透过皮肤毛细孔和指甲肉吸收以后会让人立刻产生兴奋感,接着是生动的幻觉和呓语,最后昏迷过去。另外,乌头草的症状是精神混乱、晕眩、动作不协调、心悸,最终同样导致昏迷。对于沉溺在撒旦崇拜欢宴逸乐当中(维多利亚·戴丽床头几有一本这类的书)的人来说,这一切更是顺水推舟了。没错,就是这样。现在我们了解她在收获节前夕是如何‘参加安息日仪式’的了。”

玛德琳的手指在桌子边缘游走。她打量着十指,然后点了点头。

“好——吧。但就算这是事实吧,布莱恩,又该如何证明她遇害那个晚上房间里有其他人呢?我是说除了维多利亚和那个杀害她的流浪汉以外的人?”

“你知道她的遗体被发现的时候穿着什么衣服吗?”

“当然知道。睡衣、睡袍跟拖鞋。”

“没错,这是尸体被发现时的衣着。这正是重点所在。谁会全身涂着油腻腻的煤灰色膏脂,然后穿上一件一点都不华丽的干净睡衣?不是极不舒服而且不自由吗?穿着睡衣去参加安息日仪式?安息日仪式的服装一向是再简单不过的破旧衣服,才不会妨碍行动或者沾染油膏,勉强称它作服装吧。

“你还不明白吗?当时在黑暗的屋内,那个女人正陷入意识不清和梦呓当中。刚好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鬼经过,看见窗户敞开,屋里黑漆漆的,心想逮到机会了。谁知道他发现个不断疯狂尖叫、满口呓语的女人,从地板床铺爬起来走向他,那景象想必相当骇人吧。于是他失去理智,杀死了她。

“任何涂了那种油膏而开始狂乱呓语的人都不会也不可能穿上睡衣睡袍和拖鞋的。也不可能是凶手替她穿上的,因为他还没完事就被发现并且追赶了出去。

“但是在黑暗的屋内有另外一个人。维多利亚·戴丽倒地死亡,身体涂满油膏,身穿奇怪的服装,一且被发现必定会招致丑闻。某些自作聪明的人或许还会猜中发生了什么事。为了掩人耳目,这个第三者趁着尸体还没被发现,潜入卧房内。记得吧?那两个人听到屋子传出尖叫并且看见凶手逃出窗外,就随后追了上去,后来才又回到了现场。这个第三者脱下维多利亚身上的‘女巫’装,为她换上得体的睡衣、睡袍和拖鞋。就这样。这就是答案。这就是事发经过的真相。”

他的心狂跳不止。隐藏许久的影像瞬间无比清晰,让他坚信他是对的。他朝玛德琳点点头。

“你知道这是事实,对吧?”

“布莱恩!我怎么会知道?”

“不,不是的,你误会了。我是说你和我一样确定这事,对吗?这也是艾略特一直以来想要证明的。”

“是啊,”她考虑许久才回答。“我的确想过。至少以前我是这么想的,直到今晚,我发现菲尔博士的推论和我的想法差距甚远,我也这么告诉他了。况且,他们的想法一点都不符合事实。昨天他还说这附近根本没有妖魔祭仪,你还记得吧?”

“的确是没有。”

“可是你刚刚还说——”

“我刚才所说的是一个人的行为。一个人,而且只有这么一个。记得昨天菲尔博士告诉我们的:‘从残虐的构思一直到执行谋杀,全是这个人的杰作。’还有:‘老实告诉你,和某些人发明的智性娱乐比较起来,撒旦崇拜这档子事实在率真直接得多了。’综合这些话,你可以得到一个模式。残虐的构思,加上智性娱乐,加上维多利亚·戴丽的死,加上关于妖魔仪式的暧昧传闻,加上艾略特提到的什么来着?——这地区的上流社会。

“我在想,是什么原因让这个人开始着手的?只是因为无聊吗?对单调乏味的生活感到不耐,对平凡事物再也激不起一丝兴趣?或者是源自童年的一种性格倾向,虽然受到压抑,但仍然持续滋长着,从秘密事物里头取得养分?”

“开始着手什么?”玛德琳叫嚷起来。“我一直想弄懂你的意思。开始着手什么呢?”

在她背后,一只手敲击着窗玻璃,搔刮似的,带着恶意的刺耳声响。

玛德琳尖叫起来。那声敲击或者风声几乎把半开的窗户关闭,不停轻轻碰撞着窗框。沛基迟疑着。舞曲旋律依然在屋内回荡。他走向窗口,将它给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