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沛基感觉在安静的书房里,茉莉·芳雷和巴罗走进门的足声听来格外清晰。

墨瑞清着嗓子。“你的意思是?”他追问。“难道戴丽小姐不是遭到—个流浪汉杀害的吗?”

“应该是。”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接着开口的是茉莉·芳雷。“我是来告诉你,对于这桩荒唐的诉讼案,我决定抗争到底,”她的活泼天性一股脑转化为对高尔憎恶、冷漠的一瞥。“永不甘休。纳塔奈说可能会耗上好几年而且会让我们破产,但是我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谁杀了约翰。只要你罢手,我就暂时停火。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你们在谈些什么?”

一群人顿时松了口气。但有个人立即起而反击。

“你以为你有胜算吗,芳雷夫人?”魏凯说,又恢复律师本性。“我可得警告你——”

“胜算大得让你吃惊呢,”茉莉马上回嘴,边急切瞄着玛德琳。“刚才我进门时你们在谈什么?”

早已兴致勃勃的菲尔博士用如雷的嗓子歉疚地说:

“我们正谈到这案子相当重要的一个环节,夫人,”他说,“我们非常感谢你的协助。这屋子的阁楼上是否还有一个储存着巫术这类书籍的小房间?呃?”

“当然有。可是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瞧瞧这本书,夫人。你可否肯定地告诉我们,这本书原本是不是藏在那个小房间里的?”

茉莉走向书桌。所有人全站了起来,她不耐地冲着他们的多礼挥了挥手。

“我想是吧。没错,我非常肯定。那些书都夹着这种藏书票,其他书就没有,算是某种标签吧。你从哪里拿来的?”

菲尔博士告诉了她。

“可是这不可能啊!”

“怎么说?”

“因为那些书还等着处理,正一团乱呢。是我丈夫造成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是在一年多前才结婚的,你知道,”她的褐色眼珠静静凝视着过去,然后她接受了巴罗安置给她的椅子。“当我以——新娘——身分初到这里的时候,他把家里所有钥匙交给了我,那个房间的钥匙除外。当然,我直接转交给了女管家亚普太太,你也知道这里的规矩。但是当时我觉得非常好奇。”

“像蓝胡子?”高尔说。(译注:蓝胡子,法国野史人物,先后杀害6任妻子,其第7任妻子在密室中发现6妻骸骨。)

“请别挑起争辩,”菲尔博士断然说;她则愤愤转头,冷眼瞪着申诉人。

“不管他,”茉莉说。“总之,我听说了关于小房间的事。我的丈夫想要把它烧了——我是说那些书。在烧之前他们打算先估算那批财产的价值,于是从伦敦请了专家来看那些书。那人说阁楼上的藏书价值好几千镑,还眉飞色舞的,那个蠢驴。他说那里头有很多稀有的书籍,还包括一本绝版书。我还记得那本书。是一本手稿,据说早在19世纪初期就失传了的。没人知道它的下落,没想到就出现在我们的阁楼里。他们说它的书名是《亚苹的红书》。他说那是本妖术咒语巨著,神奇到了极点,任何人都得先戴顶钢盔保护着头才能读它。我很高兴还记得,因为昨晚你们提起了这本书,然而这个人,”她看着高尔,“却连它是什么都不清楚。”

“菲尔博士说了,别挑起战端,”高尔轻快地说。他转头问墨瑞,“这并不奇怪,墨老。你晓得的,我从来就不知道那本神圣的著作究竟是什么书名,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是本什么书,假如它还在阁楼上。我还可以透露一项它的魔力,就是,据说拥有这本书的人能够在别人开口发问之前就知道问题是什么。”

“昨天晚上,”茉莉甜美地说,“这对你必定很有帮助吧。”

“对于证明我看过这本书这点来说,的确是。据说它还能让人拥有赋予非生物生命的魔力,可见芳雷夫人自己也必然看过这本书。”

菲尔博士用手杖金属头箍敲着地板来唤起注意。等风暴平息,他慈蔼地望着茉莉。

“嘿,”菲尔博士说。“嘿嘿嘿。夫人,我认为你并不相信这本《亚苹的红书》里的妖术或任何这类的事情?”

“噢,去他的!”茉莉说。她使用的简短盎格鲁撒克逊字眼令玛德琳脸红。

“唔,很好。正是。你想说的是?”

“总之,我丈夫对那些书非常在意并且恼怒,他要把它们烧毁。我告诉他别傻了,倘若要毁了那些书,不如把它们给卖了,会有什么害处呢?他说那都是些极其邪恶淫秽的书,”茉莉犹豫着,但仍坦率地往下说。“你该知道,这让我十分好奇。他带我进小房间时,我偷翻了其中一两本,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你这辈子一定没读过那么乏味的书,完全谈不上猥亵。好像是一段关于一对双胞胎一生的冗长无聊故事还是什么的,里头很多可笑的f、s拼音混淆的地方,就好像作者口齿不清那样。我实在对这书提不起丝毫兴趣。因此,当我丈夫坚持把那房间上锁,我也没把它放在心上,而且我相信直到现在都没人去打开过。”

“可是这本书,”菲尔博士轻弹着那本书,“原本是在那里头的?”

“是——的,我很肯定。”

“那个房间的钥匙一向都是由你丈夫保管的。然而这本书不知为何流了出来,跑到戴丽小姐那里。唔,”菲尔博士原本小口抽着烟,这会儿他取出烟斗,用力吸着鼻子。“结果,借由这个线索,我们把戴丽小姐的死和你丈夫的死连在一起了。对吧?”

“可是有什么关联呢?”

“例如,会不会是他自己把书带去给戴丽小姐的,夫人?”

“可是我已经告诉你他对那些书的观感了!”

“这个嘛,夫人,要知道,”菲尔博士歉疚地说,“他会不会这么做?这根本不是问题。毕竟,我们都听说了,他小时候对这类书是充满热爱的——如果他是约翰·芳雷本人的话。”

茉莉相当坚持地说:

“你让我进退两难。如果我说他讨厌这些书,你会说差异太大了,可见他不是约翰·芳雷。如果我说可能是他把书带去给维多利亚的——那,我又不知道你会怎么说了。”

“你只要诚实回答就可以,夫人,”菲尔博士说。“或者诚实说出你的感觉。天可怜见那些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对了,你和维多利亚·戴丽有多熟?”

“相当熟。她是那种热中于替天行道的人。”

“你的意思是,”菲尔博士用烟斗含糊划了个手势,“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她是那种对巫术妖术有着浓厚兴趣的人?”

茉莉紧箍着双手。

“可是,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这整件事情怎么会跟妖术扯上关系的?虽说这本书是关于妖术的——它是从阁楼拿出来的也应该没错——但是,只因为她读过这本书,就能证明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