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3页)

“你——看见——他——自杀?”

“是的,巡官先生。今天早上我应该告诉你的,但是你没有问我。而且老实说,那时候我也不确定该不该告诉你。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站在绿室的窗户前面,就是书房楼上那个房间。我看着窗外的花园,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我全部看见了。”

这倒是真的,沛基心想。当他和巴罗一起去寻找尸体的时候,他的确看见柯诺斯站在书房楼上房间的窗口。

“每个人都知道我的眼力有多好,”柯诺斯殷切地说,连他的皮鞋都热烈地吱吱作响。“我已经74岁,可还能够看见60码以外的车牌号码。你们可以到花园去,拿个印有小字的盒子、标志或什么的——”他挪动身体,往椅背一靠。

“你看见约翰·芳雷爵士割喉自杀?”

“是的,巡官先生。可以这么说。”

“可以这么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巡官先生。我并没有真的看见他割——你知道——因为他背对着我。可是我看见他两手举起来,当时他身边连半个人都没有。要知道,我是从楼上直接俯瞰他和花园的,我可以清楚看见水池周围的空地;而且在水池和周边最近的树篱之间还隔着足足5呎宽的砂地。要是有人靠近他,我一定会看见的。他独自站在那个地方,即使我死了还是会这么说的。”

菲尔博士的方向仍然传来慵懒、走调的口哨声。

“‘全世界的鸟儿……都飞来她身边筑巢,’”博士喃喃念了会儿,然后才开口。“约翰·芳雷爵士为什么要自杀呢?”

柯诺斯抱着胸。

“因为他不是约翰·芳雷爵士,博士。另外那位先生才是。昨晚我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了。”

艾略特巡官不动声色。

“你说这话有什么理由?”

“这个很难向你解释,巡官,”柯诺斯诉说着。他生平第一次露出生涩模样。“我都74岁了。恕我这么说,1912年小约翰先生离开家乡的时候,我已经不是愣小子了。您也知道,在我这年纪的人眼里,这些年轻人像是长不大似的,他们永远是那个样儿,不管15岁、30岁或者45岁。天可怜见的,莫非您以为我见到真正的约翰先生竟然会认不出来?真是的!”柯诺斯再度忘情地举起手指。“别误会,我没说当那位过世的先生跑来伪装成新爵士的时候我立刻就识破了。没有,真的没有。我只觉得,呃,他变了。毕竟他去了美国,而且一直没见过面,感觉陌生也是很自然的事,况且我也老了。所以我从来没怀疑过他是真正的主人,虽说我得承认他偶尔会说些——”

“但是——”

“我知道,您会说,我以前又不住在宅园,”柯诺斯继续说,态度极尽真挚坦率。“的确如此。从茉莉小姐请求过世的杜德利先生雇用我,到现在只不过才10年。但是,我服侍马戴上校那阵子,小约翰先生经常跑到上校和少校家之间那一大片果园去玩。”

“少校?”

“就是玛德琳小姐的父亲丹少校啊,巡官。他是上校的好友。总之,小约翰先生很迷那片果园,因为后面还有一片树林。那座果园很接近面屏树林,您知道,可以通往那里。他喜欢假扮成精灵、中古世纪的武士还有别的不知什么,反正我非常不喜欢。总之,昨天晚上,在他还没问我兔子和其他事情之前我就知道,这位新来的先生就是真正的约翰先生。他也看出来我知道。所以他才叫我进去。可是我又能多说什么呢?”

艾略特巡官打开笔记。

“因此他只好自杀。嗯?”

“是的,巡官先生。”

“你看见他使用的工具了吗?”

“没有,恐怕是不太清楚。”

“我要你原原本本说出你究竟看见了什么。首先,你说当时你在绿室里。你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到那里去的?”

柯诺斯集中心神。

“是这样的,巡官先生。大约是在事情发生之前两三分钟——”

“是9点27分或者28分?”艾略特巡官锲而不舍地追问。

“我不确定,巡官先生。当时我没注意时间。都有可能吧。我本来在靠近餐室的走廊,以备不时之需,虽说餐室里只有魏凯先生一个人。后来纳塔奈·巴罗先生出了客厅,问我到哪里去找手电筒。我说我记得楼上绿室里有一支,是过世的——先生用来看书的,我说我可以上楼去替他拿来。后来我才知道,”柯诺斯的语气显示他正试图认真地作证。“巴罗先生在走廊边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支;可是我并不知道那里有手电筒。”

“继续。”

“我到了楼上,进了绿室——”

“你开灯了没?”

“起初没有,”柯诺斯有些失措。“那时还没有。那个房间的墙上没有开关,必须从天花板的灯具直接打开电源。我记得手电筒是放在两扇窗户当中的桌子里。于是我走向那张桌子,顺便往窗外瞄了一下。”

“哪一扇窗户?”

“面对窗外的话,是右手边那一扇。”

“窗户是打开来的吗?”

“是的,巡官先生。接着是这样的。你应该注意到了,书房后面有一大排树木,不过都经过修剪,不会挡住楼上窗口的视线。宅园大部分房间的天花板都有18呎高——像低矮的娃娃屋的新厢房除外——因此就算树长得很高,也不至于遮住绿室的视野。也因此这个房间才取名叫做绿室,因为你可以俯瞰那些树木。现在你明白了,我是站在高处看着花园的。”

这时柯诺斯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在这之前他很少用动作来说明,这么做显然让他痛苦不堪,不过他仍然苦撑着维持这姿势,边继续解释。

“就这样,我站在窗前。我看见树叶,被书房窗口的灯光照得很翠绿,”他用手一划。“我还清楚看见花园里的树篱和小径,以及中央的水池。光线相当好,巡官先生。我看过人家在更差的光线下打网球呢。接着我看见了约翰先生——或说自称是约翰的那位先生——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里。”

说到这里柯诺斯停止表演,坐了下来。

“就这样,”他说,轻喘着。

“就这样?”艾略特巡官重复说。

“是的,巡官先生。”

这出其不意的结论让艾略特忽地跳起,睨着他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哥?你非说清楚不可!”

“就这样嘛。我好像听见底下的树丛里有动静,就往下看了看。等我再抬头——”

“你是说,”艾略特一字一句地说。“你根本没看见事发的过程?”

“没有,巡官先生。我看见他向前跌进水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