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从电梯内部向外窥视(第3/4页)

“‘我想要跟他谈一谈,’冒牌警察说道。

“他还来不及开口,我就已经做出至今仍不后悔的疯狂举动。我跳下箱子,举起斧头往电梯门上的玻璃窗砍下去。第一劈玻璃碎开,第二劈和第三劈将窗框上的碎玻璃差不多都清干净了,如此一来,我就可以伸手出窗摸索外面的拴锁。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何姆斯烦躁的声音响起,想必是玻璃碎裂声使得他大呼小叫:‘他快要逃出去了!’紧接着,冒牌警察深沉的怒吼声也跟着传来:‘我警告各位,咱们最好能拦住他!你们不明就里,但现在别问我原因。如果被他逃出去并找到警方的话,咱们就会有大麻烦了。’

“听到了这番话,再加上门外急切的脚步声一哄而上,隐隐约约从暴力中感到耀武扬威的我,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一打开电梯门,我就扔掉斧头,因为当下我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冲向房门,趁着他们进来之前把门锁上。我办到了。正当噼啪噼啪的脚步声似乎来到门前时,我转动锁孔内的钥匙,倚门而立。服前虽是一片朦胧黯淡,但我从容依旧、心意已决。个人的尊严问题,此时得抛之脑后。我以坚定的步伐走入盥洗室,登上洗脸盆(虽然那光滑瓷器的凸状表层,会让人站在上面如履薄冰似的极端危险),然后攀上窗户坐在壁架上,随即将旋转窗向外推开。若要纵身往下跳,风险可说是微乎其微;虽然比较容易的逃脱途径,是从窗户左侧牢固的落水管或陶瓦排水管攀沿而下。此刻,我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叫声。即使是比我优柔寡断的人,在这喊叫声的刺激下,也会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虽然房门仍锁着,门外已无声音响起,但洞开的电梯门却有微弱的讲话声从通风口传来。

“‘他无法从这里选出去的,’那是盖博博士的声音。

“‘我告诉你,他可以的,’冒牌警察的声音叫道。‘他可以从盥洗室的窗子逃出去。别跟我争辩。你们大家赶紧去后门拦截他,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我去大门坐镇。’

“事到如今,无须再有其他刺激的推波助澜,我已经可以不顾一切地往下逃生。尔后,我发现自己气喘吁吁地站在高墙环绕的后花园或庭院里头,幸好皎洁的月亮为我点明后墙上有一座铁闸门。我跑向它,满心祈祷眼前即是天堂之门。

“然而,闸门却是锁上的。

“我听见身后传来咯啦咔嚓的声响。在博物馆这个黑压压的阴影中,一道光束从敞开的门缝斜射而出,照至走道上。在那当下,我所在的绿洲变成了令人苦不堪言的沙地。我无暇思考,只愿能避开那探照灯的搜索,因为追捕我的人,现在一定把我围困在这个庭院里头。正当追捕者大步踏上通往后闸门的走道时,我漫无目标、不知何去何从地沿着墙快跑。突然之间,我发现自己已面向大门,而我伸展出去的手在墙上摸到某样东西:铁杆架或长钉。那是一连串外凸的长钉,有如梯子似的沿着墙往上攀升。

“我没印象自己是如何爬上梯子的,只意识到在墙的另一边松了一口气。但好景不长。我跨坐在墙上费力地呼吸,可是没过多久,一道光直接照在我眼睛上。我分辨出这可恶的光线是来自下方,也认出那儿有个戴头盔的男人,我相信他就是我的敌人——也就是那个冒牌警察;尽管眼睛睁不太开,但我的神智还是听见他得意洋洋的声音,不过我想不起来他说了些什么,因为我几乎只记得他不久前的吼叫声:‘我去大门坐镇。’

“有道是,一再挫败的情况下,不会有所谓的恼羞成怒。而一再受挫的我,却是恼羞成怒得有如火山爆发。既然是一对一,我就得独力擒住凶手,否则我的老命就保不住了。随后,当我从墙上失控地对他厉声叫骂时,我也贸然地采取行动。直到现在,我仍感到无地自容难堪到了极点,因为当时的我激动地失去理智,而且因明白两件事而感到难堪:其一,我是个基督教会的牧师;其二,我毫不留情地展开攻击,结果却打错人了。”

伊林渥斯博士抱头半晌不发一语。我出言催促。

“后来呢,博士?事情还没结束吧?”

“就我目前所能勾勒出一个连贯有条理的故事而言,”他颤抖地说道,“简言之,事情就此结束了。光亮昙花一现,我匆匆一瞥,万物皆空——”

“等一下,你在信中有提到地下煤库。”

‘地下煤库!”他说话的口气,像是被我用大头针扎到似的。“仁慈的天国啊,地下煤库!我——!嗯,我敢说,赫伯爵士,在11点出头至12点半之间那段混沌不明的时刻里,您能取得地下煤库这个相关的小小线索,应该是最好不过的了,虽然整个情况我根本是不明就里!如果他们是一群恶徒——尽管并无证据说服我他们不是——既然我已落在他们手中,为何他们却罢手饶我一命?事实上,我不记得什么地下煤库。事情是这样的:

“我记忆中所意识到的下一件事,是坐在车子里面,全身颠簸左右摇晃,头痛剧烈难当,眼前并有光线闪烁不定。就我了解,我所在之处是一辆计程车的阴暗车厢内。我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那股气味是从我身上衣服发出来的,而我身旁坐着一个黑影,那人正将酒瓶递到我嘴边。

“我虚弱地询问我身在何处。

“‘铁匠大桥,’一个冷漠的声音说道。‘我们最远到过沼泽地,费了一些时间和手脚才让你清醒过来。感谢老天,你好多了!别担心,一切都没事了。计程车司机以为你喝醉了。’

“尽管痛楚感逐渐增强,我还是使劲将身体坐直、双臂环抱,因为那声音很耳熟。

“‘如果你们今晚非杀了我不可,’我听见自己对那位冒牌警察低声嘟囔,‘动手吧,我认栽了。’

“‘没有人要杀你,伊林渥斯博士!’名叫巴特勒的男子在我耳边大声说道,高分贝的声音令我头痛而脑子一片空白。‘是的,’我知道你是谁;当我们把你拉入地下煤库时,我们在你的口袋里找到你的名片。伊林渥斯博士!你听到我在讲话吗?我们欠你一个赔罪——我们应该要下跪向你赔罪。这只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如此而已。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单独跟你解释,并且说服其他人让我送你回家的原因。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你和我却知道——那具尸体的事情……’

“虽然他仍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但曾经有段时间我不确定他在说些什么。颠簸的计程车、忽隐忽现的亮光,以及普遍会有的晕车效应,加总起来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我记得有一度(您会问我这件丢人现眼的事情,赫伯爵士)——您得原谅我——我对着车窗外吐得一塌糊涂。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终于可以听懂他正在诉说的事情,何况我对自己遇上警察之后的遭遇,也是一头雾水而且满心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