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伊林渥斯博士扮演阿里巴巴(第2/3页)

他小心地把帽子放到地上,缩紧下巴张开嘴,急急忙忙地说了起来。咻!——说话速度大概有这么快。我没有办法把他说的话逐句告诉你们,只能从速记员简略的记录中引述给各位听。

“我注意到了,赫伯爵士,您已经收到我的信,”他说道,“由于我过度激动但情有可原的慌张态度,可能造成我的信传递给您某些错误讯息,这一点,我确信我已获得您的宽恕,并且也已既往不咎了。我——呃——我如释重负,没看见您——一直到现在——拿出手铐或脚镣之类的东西。”

“没有这个必要,”我说道,“我是助理警务署长,不是铁匠。来根烟吧。”

他拿了烟,熟练地咬掉尾端,然后继续说下去。

“回到我原来的话题上,赫伯爵士。我不撤回、也不希望撤回我昨晚在信中所供述的声明,如果您认为此案件与我个人有关的话——简言之,如果您以为人是我杀的,那么我非常迫切地希望能为您解除心中疑惑。虽然我在心里左思右想,反复提笔写了又改、改了又写,但我还是担心我昨晚杂乱无章的陈述,可能会传递给您错误的印象。抱歉!”

他适时地中断谈话。起初,你们瞧,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火柴盒;为了抽出一根火柴,他将盒子猛然拉开,一把火柴在我面前四散开来。到这里还没出任何状况。接下来他挑了一根火柴,划亮它并帮我点烟。当他说到“抱歉”的时候,他的手指头抖得太厉害,手一松,点燃的火柴便掉落在我的衬衫和背心之间。他说他的来意很不寻常,我也表示同意。同时我也用力拍胸脯告诉他,对于自己即将听到的事情,我绝对会在教会圣职人员面前守口如瓶的。但火柴掉到我身上的那一刻,我抓狂地想要把他撵出去,不过我稳住自己,只是赏他一个冷淡的脸色。

“伊林渥斯博士,”我趁着自己喘口气的时候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不是铁匠。按照你说话的风格,我可以跟你说,我也不是你奶奶的流星烟火。这是一根火柴。看清楚了。只要用对地方,它就是个有用的东西,但绝对不适于用在我身上。如果你能抓紧雪茄的话,我现在就替你点烟。还有,管他什么警察管制条例的东东,你最好给我来一杯。你需要喝上一杯。”

“谢谢您。”他答道。“我对这种全国性的贪杯嗜好,当然是无意共襄盛举,何况我自己还是戒酒运动中的活跃分子,不过,我们这个运动是合法的——简言之,还是给我来一杯吧。”

我替他倒了一大杯酒,完全不掺水。他眼睛眨也不眨地一口吞下,脸上毫无表情。

“真是痛快,”伊林渥斯博士一边说,一边面有忧色地将玻璃杯丢入纸屑篓,“这样会让我振作精神,把非说不可的故事——哎呀,说出来。其次,赫伯爵士,我要谢谢您以不拘礼节的方式接见我,这让我在如此纷扰不安的环境下能够自在许多:我不安地发现,眼前这个环境对约翰·诺克斯基督教长老会的长老们而言,是没有安抚慰藉之功的。然而,不管处境有多么痛苦,我也绝对不会岔题的。从爱丁堡坐火车过来的旅途中,我打发时间(行程中有大半时间,我都忙于撰写要对联合长老教会主日学校致词的演讲稿,这份稿子是今天晚上要在伦敦发表的);对了,我说到我读一本书名为《命运匕首》的警察手册来打发时间,那是同车厢里头一位旅行推销员好心借给我看的。其实我花在钻研旧文明史的心力并不亚于我的牧师工作,但我的牧师职责让我没有太多时间去阅读议题与我们现存世界有关的书籍;我可以这么说,我发现《命运匕首》的内容生动有趣,让我深深着迷,这本书可说是一个意外的发现,留给我非常深刻的印象。更确切地说,书中那位身份未明的主要人物,其恶行把我吓得毛骨悚然——不,赫伯爵士,尽管您已经察觉到了,但我并没有岔题。我想要说的是:即使我从《命运匕首》书中没有学到你们的办案方法,但我已经明白不管外观看起来是多么琐碎卑微不足取,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而且绝不会有漏网之鱼。等一下我叙述故事的时候,我会牢记于心,尽量达到你们在法律上所要求的简洁精练。”

各位,正当我快要脑充血中风之际,这个温文有礼的老蠢蛋居然变得像是一位殉救者。他是如此视死如归,我只好朝速记员打了个手势。他清了几次嗓子,再度口沫横飞之前,还狠狠抽了一大口烟。

“我的名字是威廉·奥古斯都·伊林渥斯,”他突然像是现身于降灵会的鬼魂说道。“我是爱丁堡的约翰·诺克斯基督教长老会的牧师,我的职位是继承于先父;我定居在教会的牧师住宅,同住的有伊林渥斯太太,以及我的儿子伊安,他正在学习做我的接班人。6月13日星期四的晚上(就是前天),我到达了伦敦,然后搭车从国王十字街车站前往肯辛顿大街的欧克尼旅馆。之前我已经提过,我这一趟来伦敦,一部分的原因是要在艾伯特大厅对联合长老教会主日学校的出席者发表演说;但这趟旅程教我满心期待的,却是别有一番目的,而这个目的,恐怕是非常自私利己的。

“我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对于一些由于普及化而被忽略其重要性的有趣历史文献,例如众所皆知的《一千零一夜》,十分热中于考察它们的出处与发展动向。有一位世人敬仰的学者,名字是叫做杰佛瑞·韦德,有幸于近日取得最早译本的200页原稿——”

“且慢,”我说道。“让我来说明这个部分,然后咱们来瞧瞧是不是一击就命中要点。昨晚你受邀至韦德博物馆,目的是去检视一个叫做安东尼·加兰德的人所写的原稿,并且闲话家常一番。我说对了吗?”

他看起来并不惊讶;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我想,他已经猜到我一定是从他叙述脉络中推论出来的。随后,他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话,意思是告诉我没错。

我说道:

“你认识老杰·韦德吗?我是说,你跟他本人熟吗?”

显然他跟老杰不熟。他们维持了长时间的书信往来,彼此惺惺相惜而恭维有加,并且决定一有机会就可以碰面。这一次在博物馆的聚会,是伊林渥斯离开爱丁堡之前在信中敲定的。

“后来,”伊林渥斯继续说下去;一提及故事的要点,他木然呆滞的表情便显得生气勃勃,“发生了非常令人失望的情形。昨天正午的时候,我在旅馆接到罗纳德·何姆斯先生打来的电话,此人是韦德先生的助理兼工作伙伴。除了表达最深的遗憾外,他还解释韦德先生突然被召唤出城,所以很不幸的,我们的聚会必须顺延到更合适的时间。我表达了失望之情,但我不能说我真的感到意外。一直以来,我时常听到一些说法(从我们共同的朋友那里听来的,但我确信他们是言过其实),这些消息指出韦德先生的心智果断明确,但又善变任性;有些人甚至叫他怪胎。事实上,有个可靠的消息来源告诉我,说是韦德先生在对大不列颠中亚协会解读原稿的时候,所提出的某个观点遭人质疑,这时他用了一个令人不舒服的字眼‘臭小子’来称呼那个打断他的人,而且还暗示会议主席亨佛瑞·贝林杰-高尔爵士长得一脸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