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踢头盔的警察(第3/4页)

他沉着的眼神不为所动。

“噢,这个嘛,我一定是从山姆或老头之前叽叽喳喳的谈话中听到的。我问你,光凭这个荒唐的证据,你就把目标锁定在我身上?”

“既然这整个案子是如此古怪不堪,那么证据势必也是荒唐有余。我们到了。”

博物馆的大铜门并未全关,一丝光线倾斜透射至人行道上。上层窗户发出了白热光芒;在那街坊附近,就是这个光,使得这地方有一股生猛有力的面貌。但有件事情我一见到了,就心里有气地暗骂了一连串粗话:原本詹森警员和曼勒宁是坐在警车里头的,但现在车子里面却是空的。离开这地方是我的错,但违背我的指示让曼勒宁与蜜丽安·韦德交谈,那可能就有麻烦了。首先,我必须应付半打围在门边的新闻记者和摄影师;我马上答应他们,死者身份若无进一步消息的话,我便会告知一则内幕情报,因为我们必须呼吁大众来提供线索。巴特勒通过人潮时,像一名真正的警察毫不引人注意,但闪光灯却对着韦德和何姆斯此起彼落,前者的态度是兴奋自满,后者则是怒气冲冲。

霍斯金正在里面等侯着,柯林斯警员则站在他身后。巡佐目不转睛地看着巴特勒,而这个假警察却对他潇洒地行礼。不过,这般大胆的戏弄就到此为止了。这个已被镇压之地可说是人声鼎沸,而人造的月光比真正的月光更易引人遐思;挂毡的繁复色彩在白墙的衬托下更加显眼,马车列队在那儿等着我们,还有那断气男子仍手脚伸展仰躺着。杰瑞·韦德表情有些古怪,何姆斯摘下头上的帽子。两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我下达指示带他们去认尸,然后安置到另一个房间并由柯林斯警员作陪,当他们俩的交谈无进一步异样时,我把霍斯金拉到一旁。

“曼勒宁在哪里?”

霍斯金的回答吞吞吐吐。

“呃,长官,我认为——”

“你让他和韦德小姐待在同一个房间?”

巡佐的脸色一变。

“不过我认为,长官,眼前看来并无大碍吧?”他问道。“您自己也认为她和本案无关。而且她拜托我——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让她和曼勒宁见面没关系的。但我表示异议,我跟她说,说不定这家伙是杀人凶手哦;总之,马丁大部分时间也随侍在旁。他们仍在那间馆长办公室里面,”虽然手没动,但他似乎有拍动手臂的意图。“听我说,长官!依照您的特别指示,我已经反复向普恩逼问。”

“算了。你有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吗?”

“没有,长官,恐怕没问出什么来。他口风很紧,只说些‘我不知道’,或是‘从没听说过’之类的回答,甚至当我问他叫什么名字时,他也一直跟我说韦德先生会拔掉我臂上的警阶条纹。不过,我们的确发现了一两个疑点……”

“是吗?”

霍斯金伸出指头以示要点。

“第一点,那口货箱。遵照您的指示,我把它开箱了。里面果然有东西。那玩意儿像是一口棺材,外表上你可以说它是非常的陈旧,而且是用铅制成的;他们包装它的时候,连锯屑也封进去了。在开棺的地方,有人沿着边线封上了蜡。长官,后来我就没再乱动它了,我猜您会想要亲自处理的。”

这样算是证实我之前的臆测正确呢,还是又一个不容置疑的挫败呢,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有那么一瞬间,我曾猜测箱子内是空无一物;普恩的邪恶狂舞大概是某种恶作剧或障眼法吧。但我又想起何姆斯温和的声音:他委婉解释只有傻瓜才会认为箱子里面会有我所谓棺材那一类的东西;看来,何姆斯这个人也不太可靠。他在撒谎——或者是某个人在撒谎——所以在这个博物馆的异常杀人事件中,普恩是绕着一口真正的棺材在起舞。

“还有别的吗?”我说道。

“有的,长官!”霍斯金颔首示意。“是煤灰!煤块!请跟我来。”

我先前说明过,当你面对博物馆的后方时,越过一排石柱的右侧边墙上,有两座无门拱道,上面标明着烫金字“八座天堂陈列室”和“市集陈列室”。前者这个名称吸引我目光、并让我想要一探究竟的陈列室,其位置是偏向整个大厅的后方。而后者则位于前方,离青铜正门不是很远。霍斯金带路引我到“市集陈列室”的拱道前,此拱道宽有10呎,但因拱门太高而使得门宽看似不及10呎。里头的灯光已经打开,营造出一种像是走出伦敦踏入东方的视觉印象;如果你想像力不够丰富的话,请想成踏入一间没有陈列任何蜡像的地下神秘蜡像馆。

长形的空间被布置成一条马路与其他蜿蜒街道纵横交错的展示场所,屋顶是用粗细兼具的枝状回纹浮雕覆盖而成。整个空间似乎是东方市集原尺寸的再建,而我记得最清楚的景象,是那些交错成形的阴影;光线是如此巧夺天工,以至于眼前的会场是被穿过浮雕枝脉的微光所笼罩。墙上原本是烧制成黄红色的砖瓦,如今却黯然成黑。店铺和摊子之间所形成的凹处,用林立的污秽布帘遮了起来。这儿的展示物多得不胜枚举。我记得有陈列武器的摊子、珠子项链的摊子,以及耀眼的铜瓷器摊子。那铜瓷器摊子的外头摆着一口称为水烟筒的大型玻璃水桶,桶子后面还放了张垫子,仿佛有位烟客才刚起身入内。而洒落在桶上的阴影图样,使得桶子看起来既细薄又诡异;我觉得这地方原本有巨大的喧闹声,但就在我踏入此街之际,声浪却戛然终止。这个幻觉相当逼真,逼真到我不禁回身去看大厅里的那列马车。

“很奇怪的地方,不是吗?”霍斯金搔着下巴评论道。“如果他们非得在某个地方干掉那家伙,我很纳闷他们怎么没在这陈列室下手。一想到我家里那些小孩,假如我把他们带到这家店铺来,他们会认为这里是玩捉迷藏的最佳之处。那么,长官!柯林斯已经翻遍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我的意思是,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除了那个之外。”

他向高处指着墙上的突出物,那儿有条仿造的街道朝我们弯了过来。就在铜瓷器摊子外头的弧形布篷上方,黄红色的墙面上有一个星状黑斑。那就是煤灰。而布篷上面也有沾到它,并且煤灰周遭还有会发光的煤点。布篷前方的地上散布着更多煤点,它们是从掉在水烟筒附近的一大块煤所脱落的。霍斯金问道:

“看到了吗?您瞧!从外观来判断,有某个人站在我们当下所立之处,拿起一大块煤,高举往这娘们的房间墙上砰地猛扔出去。啊?为什么?这个人为何站着把煤块往墙上扔?这家伙的目的是什么?这上头没有借力之物,根本没有人可以不弄破个洞就爬上去的。您不会认为他们是在这地方玩丢煤大战吧,长官?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柯林斯瞧见了,我想我最好还是带您过来看看。那家伙一定就站在这儿,”霍斯金极力主张,他这个人喜欢用复述的方式把事情厘清,“然后猛力—扔,一块煤砰地一声撞在那座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