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2页)

“我们没做出任何结论,”柯林又说,还在摸着肚子。“话说回来,也没那个必要。因为明天基甸·菲尔就要来了。事实上之前我看见你们的船靠近的时候,还以为是菲尔来了呢。等他一到达——”

“你是说菲尔?”凯萨琳大叫。“不会是菲尔博士吧?”

“就是他。”

“该不会就是那个寄了好多可怕的信到报社的人吧?你也知道的,亚伦。”

“他是个非常出色的学者,小野猫,”柯林说。“你还得向他脱帽致敬哩。不过他的主要名声还是来自他一连串的犯罪侦察事迹。”

爱尔丝芭姨母想知道他的宗教信仰。

柯林说他不清楚,而且他的宗教信仰也根本无关紧要。

爱尔丝芭姨母郑重声明,这绝非无关紧要,还提了些关于柯林死后将何去何从的警告。对亚伦来说,这或许是爱尔丝芭姨母的谈话当中最令人无法忍受的部分,她对于神学的理解极其幼稚,对教堂历史的知识连死去的伯内主教都会认为是谬误的。可是基于礼貌,他没吭声,直到他有机会提起和案子相关的问题。

“有个地方我不太清楚,”他说。“是关于他的日记。”

爱尔丝芭姨母不再连声咒骂,突然端起茶来喝。

“日记?”柯林重复着说。

“是的。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听错了,也许是别的东西。邓肯先生和保险公司那家伙在隔壁房间谈话的时候,我们听见邓肯先生提到有一本‘失踪的日记’。至少我听到的是这样。”

“我也听见了,”凯萨琳附和说。

柯林拉下了脸。

“据我了解,”他把一根手指搁在餐巾环上,让它在桌上转了一圈又滚回来。“被人偷走了,就这样。”

“什么日记?”

“安格斯的日记啊,该死!他每天都写日记,到了年终就把它烧了,以免被人发现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真是谨慎。”

“没错。反正他每晚睡觉前都会写日记,一天都没中断过。那天早上日记应该还在书桌上的,可是他们告诉我说它不见了。怎么了,爱尔丝芭?”

“喝你的茶,别说蠢话。”

柯林腰杆一挺。

“这怎会是蠢话?那本日记真的不见了,不是吗?”

爱尔丝芭慢条斯理地,带着淑女的优雅和教养,将茶倒入碟子里,轻轻吹着然后喝一口。

“问题是,”柯林继续说。“事情发生过后好几个小时才有人发现日记不见了,因此有可能是某个看见它放在书桌上的人把它拿走的。我的意思是说,并没有证据显示它是被那个神秘凶手偷走的,有可能是任何人。怎么,爱尔丝芭?”

爱尔丝芭姨母久久凝视着空碟子,然后叹了口气。

“我猜想,”她委屈地说。“你一定很想喝威士忌,对吗?”

柯林眼睛一亮。

“这就对了,”他热情地低吼着,“在一团混乱当中,总算有个振奋人心的建议!”他转向亚伦说。“小子,想不想来点会让你脑袋爆炸的自酿威士忌?要吗?”

尽管外头正起风,餐室里却很舒适暖和。每当有凯萨琳在场,亚伦总觉格外豪爽,仿佛受到激励似的。

“能让我脑袋爆炸的威士忌,”他往椅背一靠,回答说。“一定很有意思。”

“哦?你真的这么想?”

“你应该记得吧,”亚伦说,“我曾经在美国的禁酒时期在那里住过3年。能熬过那种日子的人当然能应付任何酒精,不管是不是从酿酒厂出来的。”

“你真的这么想,呃?”柯林思索着说。“真的?哇哇哇!爱尔丝芭,这小子酒量惊人呢。快把坎贝尔厄运拿出来。”

爱尔丝芭顺服地站了起来。

“这种事我看多了,”她说。“等我死了还会继续发生。看在天冷的分上,我就让你们喝一点吧。”

她吱嘎吱嘎缓步走了出去,回来时端着只酒壶,里头满满装着深褐色液体,在光线下映射出金黄色。柯林轻轻把它搁在餐桌上,替爱尔丝芭和凯萨琳倒了一点,给自己和亚伦倒了大约四分之一杯。

“你想怎么喝,小子?”

“美式喝法。纯的,不加水。”

“好!好极了!”柯林大叫。“加水就糟蹋了。干杯。快呀,喝吧。”

他们——至少包括柯林和爱尔丝芭——兴冲冲地打量着他。凯萨琳犹豫地啜了一口,立刻就喜欢上了。柯林脸色泛红,浑身充满狂暴气息,眼睛发亮,一股欢愉在内心蠢动。

“敬快乐的往日时光,”亚伦说。

他举起酒杯,一口喝光,几乎立刻晕眩起来。

这酒没有轰掉他的脑袋,但只差那么一点。这东西烈得足以让一艘战舰偏离航道。他只觉脑门嘶嘶作响,视线模糊,很想把自己给勒死。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柯林正带着骄傲的喜悦望着他。

接着,妙事发生了。

这颗酒精炸弹爆炸过后,他逐渐恢复了呼吸和清晰的视线,某种近乎狂喜和幸福的感觉在他的血管中流窜。原本的晕眩感被一种水晶般的清澈所取代,这肯定是牛顿或爱因斯坦即将解开一道繁复的数学难题前,必定感受过的那种清晰思路。

他憋住咳嗽的冲动,等待它消失。

“如何?”柯林问。

“啊哈!”他的客人回答。

“也敬快乐的往日时光!”柯林吆喝着,也把酒一饮而光。这酒对他同样起了些作用,只是恢复得稍微快一点。

接着柯林灼灼注视着他。“喜欢吗?”

“喜欢!”

“不会太烈?”

“不会。”

“想不想再来一杯?”

“谢谢。我不介意再喝一杯。”

“只能喝一点!”爱尔丝芭无奈地说。“一点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