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3页)

“晚安,女士,”菲尔博士用他古怪低沉的嗓音说。

“晚安,”费伊停下脚步。“这位是……?”

“瑟彤小姐,”迈尔斯介绍,“这位是我的老友,基甸·菲尔博士。”

“呢,基甸·菲尔博士,”她沉默半晌,稍稍改变语气说,“你曾解决‘绿胶囊之谜’事件,”她说,“凶手毒死索德伯里克罗斯的人。”

菲尔博士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个老笨蛋,女士,不过是有些参与现场办案的经验罢了。”

费伊转向迈尔斯。

“我——我要告诉你,”她以一贯温柔的口吻真诚地说,“抱歉,我无法待在楼下干等。我觉得很难受。我无法不上楼关心可怜的玛丽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我不能帮忙做点事吗?”

她犹豫不决地朝离她不远的房门移动,迈尔斯拉住她手臂。

“现在最好不要进去。芮高德教授懂医术,现在正在急救中。他不让任何人进去。”

迟疑了一下。

“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芮德教授说,比刚才情况好一点,”菲尔博士说。“女士,方便的话,我想现在跟你谈谈。”他拿起搁在窗台上的烟斗。“汉蒙德小姐若是醒过来的话,这件事当然就无须报警……”

“不用吗?”费伊低声说。

月光照在门外走廊上,看来很不真实,她嘴角闪现那抹微笑让人心生寒意。

菲尔博士语气尖锐地问:“你认为这件事应该报警……”

恐怖微笑的弧度,像是脸上的红色裂口,立刻随着蓝眼睛玻璃球体一闪而消逝。

“我有这么说吗?我真是愚蠢。我一定是想到其他的事。你想知道些什么?”

“女士!只是一些程序上的问题!因为你应该是玛丽安失去意识以前,最后一个看到她的人……”

“我是吗?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认为?”

非尔博士很困惑地看着她。

“我们的朋友汉蒙德,”他叨念着,“已经——嗯哼——告诉我,你们今晚稍早前在图书馆里谈话的内容。你记得那段对话吗?”

“记得。”

“在11点半左右,玛丽安走进图书馆,打断你们的对话。显然你送了她一件礼物,所以汉蒙德小姐说有礼物回赠给你。她请你先到她楼上的房间去,并说等她和她哥哥单独谈完之后,她就去与你会合,”菲尔博士清嗓说,“你记得吗?”

“记得!我当然记得!”

“因此,我们假设你之后去她房间找她?”

“我真笨!——是的,我去了。”

“立刻?”

费伊摇摇头,全神贯注地听他问话。

“没有。我以为玛丽安有些私事要跟她哥哥说,而且可能要谈上一阵子。所以我先回自己房间,换上睡衣、睡袍和拖鞋之后才楼。”

“你花了多久时间?”

“大约10到15分钟。我到的时候,玛丽安已经在房里了。”

“然后呢?”

月亮西沉,光华渐稀。于是黑夜降临,死亡这才加诸病弱之人,或者擦身而过。由南向东,举目皆是橡树与山毛榉耸立,这片森林是“征服者”威廉一世(译注:威廉一世别名“征服者”,是英格兰的第一位诺曼第人国王)的猎场。在岁月中摧稿枯萎,比他还要苍老。夜里一片静谧,只有徐徐微风切切低语。鲜艳的红色在月光下会变成深沉的灰色,费伊喘动的红唇正是如此。

她说:“我送给玛丽安小姐一小瓶法国香水作为见面礼。是欢愉二号。”

菲尔博士伸手推高眼镜。

“哦?就是她床头桌那只金红色的瓶子?”

“我想是的,”那抹吓人的笑容再度浮现,随即消失。“她把它放在床头桌的灯旁,她当时坐在椅子上。”

“然后呢?”

“没什么,但是她看起来似乎非常开心。她送我的是四分之一磅盒装巧克力。我把它放在我楼下的房间里。”

“接下来?”

“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些什么,真的。我们聊了一下,我觉得很焦躁,走来走去……”

(迈尔斯脑海浮现当时影像,他离开图书馆,几个小时以后。他记得他抬头看见一个女人的影子独自穿过映在树林的屏幕上。)

“玛丽安问我为什么会觉得焦躁,我也答不上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话,聊她未婚夫,她哥哥和她自己末来的计划。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油灯当时放在床头桌上?还有那一小瓶香水。没过多久夜也深了,她就此打住。我们都已经觉得有点睡意,所以我就回楼下睡觉。恐怕我仅能告诉你这么多。”

“汉蒙德小姐当时有没有紧张,或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有!”

菲尔博士哼了一声,将熄灭的烟斗扔进他口袋里。他故意摘下眼镜,远拉到离眼睛数呎的距离,像个画家一样紧眯着眼睛端详他们,在微弱的光线下,他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他喘气和喷鼻声越来越大,意味着他正陷入沉思。

“你知道吗,汉蒙德小姐差点死于过度惊吓。”

“一定是发生了非常恐怖的事。”

“你对她可能是受什么惊吓有何看法?”

“我恐怕一时也想不出来。”

“那么,”菲尔博士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对6年前荷渥·布鲁克在亨利四世之塔上同样离奇的命案有何看法?”

菲尔医生仍执着他的眼镜,看起来十分专注地检视他们。他不给她时间回答,就不假思索地说:“瑟彤小姐,有些人非常热中于通信。他们宁愿向远方的人透露许多不愿意让周遭亲友知道的事。你有没有——嗯哼——注意到?”

迈尔斯察觉,菲尔博士接下来的问话不知不觉改变了整个谈话的气氛。

“你游泳游得好吗,瑟彤小姐?”

迟疑。

“还算不错。可是不能游太久,我的心脏不好。”

“女士,请容我大胆揣测,若有必要的话,你并不排斥在水底潜泳吧?”

迁回的风吹得树林沙沙作响。迈尔斯发现气氛变了。显而易见地,费伊·瑟彤的情绪几乎就要爆发。他感觉到沉默中有股强大的爆发力,像之前厨房里的滚水一样。如一股看不见的暗涌吞噬整条走廊。费伊知道,菲尔博士知道。费伊双唇紧绷,齿露微光。

就当费伊蹒跚地往后退一步,正准备逃离咄咄逼人的菲尔博士时,玛丽安卧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昏黄光线从敞开的房门内流泻出来。衬衫袖子卷起的芮高德教授,看着他们大声咆哮。

“我告诉你们,”他大喊,“我没办法让这位女士的心脏保持跳动多久。大夫在哪儿?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是什么让他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