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在那个小窗口(第2/5页)

空气中的变化就像有一阵风开始吹了起来,吹散了律师桌上的文件。

“那你接下来怎么样了呢?”

“我——等着。”

“等着?”

“等在门外面,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等了有多久?”

“从六点十分或是十二分,等到六点半过一点,他们闯进去的时候。”

“而你,”华特爵士指着他追问道,“你,像其他人一样,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把这件事向任何人提起吗?”

“没有,你以为我希望他们绞死我堂弟吗?”

“这种答话不恰当。”法官申斥道。

“求庭上原谅,我——我是怕会引起不当的解释。”

华特爵士把头垂下一阵。“你站在镶了玻璃的门外时,看到了些什么?”

“我看到戴尔大约在六点十五分时出来,我看到六点半左右,乔丹小姐下楼来敲门。然后我看到戴尔回来,听到她大声对戴尔说他们在打架,还有其他的——”

“等一下。从六点十五分,戴尔离开书房,到六点三十分乔丹小姐下楼来,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看到任何人靠近书房门?”

“没有。”

“你能看得很清楚吗?”

“是的,小走廊上没有灯光,可是门厅里有灯亮着。”

“从你站在门外的地方——拿一张平面图给证人——你能看得到那个房间的窗子吗?”

“看得到,你也看得到,窗子就在我左边。”

“在任何时间有任何人靠近窗子吗?”

“没有。”

“有没有人能不让你看见而接近窗子呢?”

“不可能,对不起。我想我该因为没有说出这件事而受处罚——”

我在这里要先停一下,因为法庭里也有类似的一段空白。我们常常听说辩方出现了最后一分钟来的证人。这个证人,显然是辩方传来的,却成了检方最后一分钟出现的证人。把绞索牢牢地套在了被告的脖子上。詹姆士·安士伟的脸上出现了在这场审判过程中从来没有过的颜色,他茫然又困惑地瞪着他的堂兄。

可是也有另外一种的停顿或变化——我是说,如果不只是存在于我有偏见的心里的话。到目前为止,面色苍白而抿紧了嘴的雷全纳似乎(有那么点)被逼着的感觉,他使人相信他给这个案子带来之前一直缺少的部分:一个是以支持情况证据的目击证人。在他最后所说的那句话,“我想我该因为没有说出这件事而受处罚——”,可能有某种转折,这话让人有了些许不同的看法。时间并不久。可是就好像诈骗的手段没使好,或是遮板给拉开了,还是以前出现过的那种虚伪现在又出现在他的话里。这个家伙在说谎!我绝对相信这一点。更有甚者。你还可以看得出他到证人席来就是刻意要这样说谎骗人。他非常明显地故意引起华特,史东爵士的攻击——

可是H.M.当然早就知道了吧?H.M.想必对此早有准备吧?这时候,H.M.还是那样安静地坐着,两个拳头压在两边的太阳穴上。但重点是影响到的不是H.M.,而是陪审团。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华特·史东爵士似乎很困感地说。

H.M.站起身来重新讯问,其实是在对他自己的证人做交叉询问。而在H.M.站起来之后,他所用的字句在“老贝利”里可不常见,而且是自法官沙勤·阿拉宾大人的时代之后就再也没听过的。不过其中不但包含了霸气,而且有种极其得意的味道,让他看来似乎比原先更高了一呎。

“我给你两秒钟的时间,”H.M.说,“来承认你突然精神错乱,刚才作证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请收回这句话,亨利爵士,”法官说,“你有权就华特爵士交叉询问中所引起的任何事情向证人提问;可是你必须以恰当的方式来表达。”

“如庭上所愿,”H.M.说,“等我真正开始提问的时候,大家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了……安士伟上尉,你要收回你刚才所说的所有证词吗?”

“不要,为什么我该收回证词呢?”

“很好,”H.M.毫不在意地说,“那一切都是你隔着门上镶的玻璃看到的,是吗?”

“是的。”

“当时门是开着的吗?”

“没有,我并没有进门。”

“原来如此。除了一月四号之外,你最后一次造访那栋房子是什么时候?”

“将近一年以前,大概是那么久了。”

“啊哈,我想也是。可是你昨天没有听到戴尔作证说,那扇镶了玻璃的门,那扇旧的门,已经在六个月之前拆换了,装上的是一扇普通的实心木门吗?如果你在这件事情上还有疑问的话,看看官方的报告——那是列在这里的证物之一——看看那上面是怎么说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呢?”

证人的声音好像从一个深渊中出来的一样:“那——扇门也可能是开着的……”

“讯问结束,”H.M.简单明了地说,“在结辩的时候,庭上,我要建议对这件事加以处置。”

如果说这次重击是令人惊讶的大事,还是太客气的说法。一个凭空出现的证人,作证确定了詹姆士·安士伟的罪行;但在八秒钟之后,却被活逮是在作伪证。可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点。那就好像是一种化学变化,影响到陪审团的同情。我第一次看见有几个陪审员真正坦诚地望着被告,而这正是同情的开始。“遭到陷害”这几个字在空中就像已经说出来似的那么清楚。如果H.M.早料到雷金纳会玩这种把戏的话,也不可能收到比这个更大的效果。而同情还在不断增长。

如果H.M.早已料到……?

“传你的下一个证人,亨利爵士,”法官温和地说道。

“庭上——如果检察总长不反对的话——我希望重传检方的一位证人。目的只是为了确认几样我打算列为证物的东西;最好由那个家里对这些物品了解的人来指认。”

“我不反对,庭上,”华特·史东爵士说着,一面偷偷地用手帕擦着额头。

“很好,这位证人在法庭里吗?”

“在,庭上,我再传赫伯特·威廉·戴尔。”

我们还来不及对这件可怕凶案的每一个新的转折有所反应,戴尔已经上了证人席。但被告却坐直了身子,两眼闪亮。一脸严肃表情的戴尔衣着像昨天一样整洁,只是没有那样光鲜,专注地微低着他有灰白头发的前额。这时候,乐丽波普正忙着在桌子边摆好一串很神秘地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H.M.的第一个动作是展示了一套棕色格子花呢、有条宽大灯笼裤的西装——套高尔夫球装。艾芙莲和我对望了一眼。

“你见过这套衣服吗?”H.M.问道,“拿起来给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