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老熊还没有瞎(第3/4页)

法庭中那些黄色的座椅像得了传染病似地全都响了起来。也有人咳嗽。法官包德金大人则继续盯着H.M.看了一阵子,然后回头去看他的笔记,握在胖胖手里的笔则继续往下写着。就连被告也在看着H.M.,可是却好像吃了一惊,只是半感兴趣而已。

H.M.转回来对着正静静等着的莫特伦警探。

“来谈谈这支箭本身吧。你一到格鲁斯维诺街之后就检查过这支箭吧?”

“是的。”警探回答道,一面清了下喉咙。

“你刚才也作证说箭上的灰尘只有你发现指纹的地方给抹动了吧?”

“不错。”

“请看一下卷宗夹里的第三号照片,告诉我你所说的是不是确实的真话。在箭杆上从头到尾有很细的一道垂直的线——只有一点点模糊——那里怎么都没有灰尘?”

“我说的是灰尘上都没有其他的印子。事实也是如此。你所说的那一条细线上从来就没沾到灰尘。那是箭贴挂在墙上的地方,不会积灰尘的。你知道,就像贴挂在墙上的画的背面那样。”

“你是说,像一幅画的背面,你什么时候真正看到这支箭贴挂在墙上?”

“当然没有看过。”

“哦?可是你听到证人戴尔作证说,这支箭并不是紧贴在墙上悬挂着的;你听到他说这支箭在挂钉上离墙有些距离吗?”

微一停顿。“我是由我自己看到其他两支箭贴挂在墙上才知道的。”

“不错,那两支箭是一个三角形的两边;它们一定得竖起来,紧贴着墙,才能维持固定的形状,可是这根用来做三角形底边的箭又如何呢?”

“我不了解你的问题。”

“我这样说吧。三角形的两边是贴靠在墙上的,对吧?第三边,也就是底边,架在另外两支箭的底部。因此,这支箭是由另外两支箭支撑住,而离墙面大约有四分之一吋的距离,你接受戴尔在这方面的说法吗?”

“如果庭上承认那是证据的话,我接受这种说法。”

“一点也不错,”H.M.大声说道,“如果离墙有四分之一吋的空隙,就不可能不积灰尘了,对吧?”

“并不尽然。”

“并不尽然?你同意那支箭没有贴在墙上吧?对了。那么整支箭杆上都应该布满了灰尘才对,你说是吗?”

“这是个很困难的问题。”

“的确。那并不是整支箭杆上都布满了灰尘,是吗?”

“是的。”

“整根箭杆从头到尾都有细细的一条直线上没有灰尘?”

“是的。”

“我告诉你,”H.M.说着把那把十字弓伸了出去,“唯一会造成那样一条线的原因,唯有那支箭给放进一把十字弓里再射出去的缘故。”

他把十字弓伸得老远,用一根手指顺着弓上的凹槽一路划下来,狠狠地环顾整个法庭,让我们也看到了他的脸,然后他坐了下去。

“呸!”H.M.说。

法庭里的人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这只老熊还没给血弄瞎了眼,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莫特伦管探这个相当诚恳的证人给整了一阵子。这样并没有怎么撼动他;只更让他抿紧了嘴,让他看起来好像他希望能在更公平的条件下来上一次对决,可是他似乎急着想回答检察总长再讯问的问题。

“我们已经听到好几次,”华特爵士突然地开口说道,“说什么会造成某些结果的‘唯一方式’。我请你注意在这些照片里的某些证据,你认为那支箭从墙上扯下来的时候,很清楚地是由左往右猛力拉扯的吧?你已经就此作过这样的证词了?”

“是的,大人。”

“拉扯得用力到让挂钉都拉脱了?”

“正是这样。”

“如果是你来做,你会先扭动那支箭,再向一边拉出来吧?”

“是的,应该是这样。”

“因此,你会把箭挨着墙抽出来,造成刚才所说的那样一条印子?”

“是,会是这样的。”

法官包德金大人两眼越过眼镜往下看着。“华特爵士,这里好像有点乱了。根据我的笔记,起先是说根本没有灰尘。现在我们又听到说是灰尘给擦去了,这两种说法,你到底要说哪一种?”

“事情很简单,庭上。就如我饱学的朋友用他那把十字弓一样,我也是在作说明。我那位饱学的朋友坚持说很多事的成因只有唯一的一种。他大概不能反对我提供他还有好多别种成因……现在,警探,在你自己的家里,我猜墙上会有照片挂着吧?”

“照片吗?大人?有好多照片。”

“都不是贴靠在墙上挂着的吧?”

“不是,得吊挂着。”

“可是,”对方朝陪审团席上的女性陪审员看了一眼说,“框子后面几乎完全没有积灰吧?”

“我应该说是非常的少。”

“谢谢你。至于所谓唯一的可能——世界上唯一能把一根羽毛扯成两半的方法,”律师用他那充满嘲讽意味的礼貌态度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你在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也了解到一些和射箭有关的知识吧?”

“是的。”

“嗯,我相信箭上的标羽——在本案中就是那根断裂的羽毛——比其他的羽毛被使用和拉扯得更多吧?我想要问你的是,因为是以标羽为准让箭尾搭上弓弦,所以更容易被手或是弓弦给擦到或伤到吧?”

“的确是这样,所以常常需要更换。”

“那么这支箭在两个人打斗之中,而且这两个人里有一个还是在拼命的时候,中央的那根羽毛难道不可能给扯断吗?”

“没有那么不可能吧,我想,虽然我也要承认——”

“没有别的问题了,”华特爵士断然地说。他刻意停下来,让证人离开证人席,然后才转身对法官说:“庭上,这些证词,加上被告的自供,就是检方所有的证据。”

最坏的已经过去了。尽管有最后的那段再次讯问,但对被告不利的状况已略为减少;倒是令人疑惑不解的感觉增加了。但疑惑不解正是理性辩论的开始。在一片嘈杂声的掩护下,艾芙莲兴奋地低声说道:

“肯,H.M.会打赢官司了,我告诉你我就知道。检方的再讯问太弱了。听起来不错,可是太弱了;他根本不该提照片背后的灰尘之类的事。照片背后当然会有灰尘,好多的灰尘。我刚才在看陪审团的那几个女的,我可以告诉你她们在想些什么。像一支箭那样小的东西,除非是完全贴在墙上,否则整个都有灰尘。你不觉得她们这下完全不确定了吗?”

“嘘——别讲话!”

法官两眼望着钟,法院的执事人员洪亮的声音响起:

“各位陪审员,被告被带到治安官面前的时候,问到他对起诉的罪行有没有什么话要说;而且也告诉他说,他不必一定要说什么,可是如果他说了的话,所说的话都会做成书面记录,用作他审判时的证据。他说:‘我否认指控我的罪行,我也要保留我的辩护权,由于起诉的关系,我失去了生活里有价值的一切;所以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可是我还是清白的。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