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2页)

“噢,汤姆!”

“是的。想要解毒你得用硫酸镁溶液,或者用糖酸钙也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的大男孩儿,就我而言,”贝拉说,“一般都用糖酸钙。不过请别让我影响你。”

“解毒剂与石炭酸融合形成无毒的乙醚硫酸钠,以便……听着,你这个小猪猡,该死,我不信你听得懂。”

“我们还真是有幽默感!你还是拿起盐瓶,塞进脖子里去吧。”

(贝拉边说边看着我。)

怎么才能证明丽塔和沙利文死于谋杀?以撒旦之名,要怎么样才能在明天上午十点前证明这个论点?“

听着,老爹,你什么也没动!”

“我不饿,汤姆。”

“但你必须吃东西!这些天你吃得太少了,你又没减肥或坐牢。”

怎么样证明?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想,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就不等甜品上来了。失陪。”

我站起来离开餐桌。餐庁门关上之前,我瞥了一眼留在里面的两人。两人坐在已经照耀了餐桌三十年之久的镶花玻璃罩灯下,汤姆深陷的大眼睛周围满是雀斑,贝拉一头卷发光泽良好,新涂的指甲红得夺目。

哈平夫人走出厨房劝我再吃点,我想自己没好气地回答了她。我走进客厅,立刻打开收音机听新闻,新闻里全是让人丧气的消息,所以我又关上了。这让我想起了躺在蒙荷波大宅的阿莱克。

之后我关上走廊灯,打开前门向外看了看。漆黑的村庄上空挂着一轮明月,月光下屋子的窗户闪闪发光。街对面马车驿站酒吧传来些微欢快的喧闹声。寂静的马路上响起了“得得”的脚步声,来人哼着《飞越彩虹》。那个夏天,所有人都在哼《飞越彩虹》,也许是有史以来最悲惨的一个夏日。

我看见自己停在街边的汽车,不过现在也懒得去挪回车库。我不想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受不了有人在旁边,所以上楼回到自己卧室里,打开灯。

房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旧安乐椅,还有挂在床头的照片,萝拉—汤姆过世母亲的相片。汤姆和贝拉在楼下打开了收音机,该死的BBC台,它在播那首《如果你是世上唯一的女孩》。

熟悉的书架上摆放着熟悉的书籍,今晚我碰也不想碰。我脱了衣服换上寝衣、脱鞋和家常罩袍。

“卢克·克劳斯里,”一个声咅在我脑海里说,“这一切太荒谬了,无法忍受,必须尽快解决。”

“哦,我怎么办得到?”

“你必须办到,”那个声音说,“分析你掌握的证据,看看那两人是怎么样像肥皂泡一样消失在悬崖边,然后又是怎么样被谋杀的。”

“连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到目前为止都承认自己束手无策,我难道还能有办法?”

“你能不能办到并不重要,”声音说,“重要的是必须办到。现在从大家一致确汄的事实开始分析……”

我坐在安乐椅上,在烟斗里装满烟丝,吸起今天唯一的一管烟草来。吸完之后,我故意又装满一管吸了起来。犯禁的罪恶感同时让我感到些许自由,有了干到底的决心。

十一点过不久,汤姆踏着疲惫的步伐回房睡觉。有一阵子我还怕他会进房来,注意到房里烟雾太多就不妙了。幸好他只在门外道了晚安。几分钟后贝拉敲了敲门,用托盘端着杯热气腾腾的东西就进来了。

“你瞧,医生,”她举起托盘和杯子说,“我给你冲了杯热巧克力奶。你能保证睡觉前喝掉它吗?”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保证。”

“我坚持,”贝拉说,“而且你要保证趁热喝,你会的,对吗?”

“我保证。”

她走过来把杯子放到椅边的小桌子上。

“听我说,医生,”深红色的小嘴扭曲着说,“今天下午,对你的计划我有点反应过度,不过你要明白,一意孤行没好处。证据全都对你不利。干吗不放弃算了?明天他们想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上床睡觉去,拜托。”

“说真的,如果你有哪怕一丁点解开谜底的希望——”

“睡觉去,拜托了!”

“好吧,老家伙。顺便说一句,我们那位莫莉·格伦吉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我猜你肯定注意到了,她疯狂地爱着保罗·费雷斯。”

“当然,我注意到了。现在睡觉去。”

贝拉疑惑地看看我:“好吧,祝她选男人好运,至少要比我运气好。晚安。”

我摆摆手让她出去,她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毫无疑问,需要安慰的那个人是她,但我只会自私自利地抱怨、发牢騷。她一离开我就后悔了,不过为时已晚。

正如你们能想象到的,巧克力奶放凉了我也没喝。我又点燃一管烟草。寂静的深夜里,报时钟声一次一次响起,我任由一切像电影镜头般在脑海里回放着。

一开始是那座大宅,通往情人崖的昏暗小路,我放任思绪飘过本地的道路、山谷、峭壁和水面,飘向埃克斯穆尔高地和贝克桥小路,然后又回到大宅之中,关注其人其事。我回忆着那两行诱人的脚印。闭上眼,首先出现在眼底的是那个雨夜所见,然后是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所见。我回忆起那些人们,包括阿莱克、丽塔、沙利文、费雷斯、莫莉、史蒂芬、约翰森和贝拉……

目前为止,虽然能整理出星期六②晚上发生在蒙荷波的一切,但那天下午亨利·梅利维尔的分析中连提都没提其他部分。部分案件事实不仅让人疑惑,而且看起来似乎毫无意义……

比如说切断电话线,还有放掉车里的汽油。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这两件事都是约翰森的手笔,否则凶手这么干肯定有目的。亨利·梅利维尔昨天在分析中也着重讲到了这个问题。一切都无法证明,一切都无法定论。这么干并不能防止凶案暴露。如果是外来人偷偷溜进房间切断电话线,事后再装回来,又太过冒险。即使暂时阻断大宅和外界的联系,也只能延迟警方到达的时间,直到……

外面走廊上的大钟敲响了十二点半的钟声。

我小心翼翼地将烟斗放在玻璃烟灰缸里,双手颤抖不已。

一切都清楚了,我全都弄明白了。


①Elm Hill,英格兰东部诺维奇市的街道名。

②原文为星期天,疑为星期六之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