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绝命巴士站(第3/5页)

我正疑惑时,公交车已经进站了,恰好将车门停靠在我面前。

我弯下腰,用右手拎起了地上的黑塑胶袋,上车时,朝刚才的车祸现场瞄了一眼,看到烟婶站在络腮胡子身边,正向赶到的交警大声说着什么。她大概是作为目击证人,向警方描述事发经过吧。

"你干什么呢?上不上车?愣在这里干什么?"驾驶台上传来一个粗暴而又略带神经质的声音。

我抬起头,才看到这辆停在面前的公交车上,驾驶台坐着一个消瘦的司机,正瞪着眼睛,不满地对我说道。

这司机年龄不大,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衫,外套红西装制服,西装上一点灰尘都没沾上。在他身后的公交车玻璃窗上,挂着一张标语,上面写着:自觉维护车内洁净,请朝窗外吐痰。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远望车祸现场,竟然忘记上车,堵住了车门。我赶紧拎着黑色塑胶袋上了车,然后伸手摸钱包,准备把零钞投入投币口中。可我右手拎着塑胶袋,钱包放在右侧裤兜里,不太好摸,于是我只好顺手将塑胶袋放在了驾驶台里的引擎盖上,然后伸手去摸钱。

就在这时,我听到那身着红西装的司机大声吼了起来:"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把东西放在引擎盖上?哎哟,这黑口袋里放的是什么?怎么油腻腻的?脏死了!"从声音听得出,他很激动。

只见那司机跨出了驾驶座,站在引擎盖旁,抓住黑塑胶袋,一把扔到了后面的车厢地板上。塑胶袋里的铁家伙落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我心疼死了,担心连夜制好的枪械模型会被这司机砸坏。我正想发火,却见到司机正用一块棉纱用力擦拭着引擎盖。在引擎盖上,散落在一块块浅黄色的油污。

我这才意识到,出门前我在枪械模型上涂过一层机油。黑塑胶袋在地上放置了过长时间,机油渐渐渗出塑胶袋,所以一放在引擎盖上,机油便流了出来。

"真是对不起。"我连声道歉。但司机却毫不理会,只顾着自己擦拭引擎盖,擦掉了引擎盖上油污不说,还朝着被弄脏的地方喷了一层香味剂,又拿干毛巾和湿毛巾反复擦拭。

这司机准是有洁癖吧?

刚才司机还嫌我堵住车门浪费了时间,而现在他却全神贯注为引擎盖打扫卫生,根本不理会一车等待开车的乘客,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我不禁苦笑。

我拎着黑塑胶袋在车厢靠后的地方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把塑胶袋扔在了地上。从前一辆车转过来的三个年轻乘客也分别坐在了我前后排的座位上。司机依然趴在引擎盖上打扫着卫生,还不时哈出几口气,再接着擦拭。

有乘客发出怨言,但这个有洁癖的司机却充耳不闻。无奈之下,我干脆将脑袋伸出车窗外,朝着后边的车祸现场大叫:"交警同志,快过来一下呀,这辆车的司机不开车了!"

可让我郁闷的是,在车祸现场处理相关事宜的交警,根本不理会我,只是埋头钻进那辆厢式货车里,拿着个奇怪的仪器做着检测。那奇怪的仪器,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超小型的吸尘器。

其他乘客也和我一样,伸出头要求交警过来干涉。这时,我们这辆车上的红西装司机终于将擦拭引擎盖的毛巾收拾好,小心翼翼叠好,放进一个小皮包里,接着发动了引擎。

他回过头来,对车厢里的乘客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谁再弄脏我的驾驶台,我就对谁不客气了!"他的脖子不停颤动着,似乎快要神经质快要爆发了。

司机的心情显然很不好,踩着刹车使劲轰着油门,连轰了十多次后,才松开刹车,然后猛扭方向盘。

他的野蛮驾驶,立刻让所有乘客吃到了苦头,大家东倒西歪,差点全都摔倒在车厢地板上。我忍不住倾斜着身体咒骂了一句,可还没骂完,身体旋即又是猛一抖动,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我被一股来历不明的力量给重重摔倒在地板上。

车窗上的几块玻璃全碎裂了,玻璃碎片像一粒粒珠子,来回在地板上跳跃着。

再回头看,车厢里所有乘客全都摔倒在地上,车厢甚至还有些微微倾斜。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与身边一个年轻乘客互相搀扶着爬了起来,朝车窗外望了一眼,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就在红西装司机扭动方向盘的一刹那,后面冲过来一辆小轿车,恰好从侧面撞到了驾驶座。轿车的车速极快,冲击力也极大,所以在震碎车窗玻璃,也让所有乘客也摔倒在了地上。

我再朝小轿车望去,轿车的车头已经七拱八翘,显然无法再行驶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还颇为面熟,竟然是那位金箔画艺术家曾大师,以及他那位满脸是血的专职司机。而且那位司机脸上的血现在变得更多了。

5

我们这辆车上,身着红西装的公交车司机没什么大碍。他跨出驾驶台后,抡着一把铁扳手下了车,对着曾大师怒吼道:"你们怎么开车的?我是正常上道,你从后面撞过来,你们是全责!"他摸出手机,显然是准备报警。

我连忙探出头来,对司机说:"不用打电话了,不远处就有交警。"

真是太晦气了,短短一条街,不到五十米远的地方居然连出了两起车祸。不过,更倒霉的却是曾大师,两起车祸受损的都是他的车。

曾大师挣扎着从轿车里钻了出来,对红西装司机说:"真是对不起,你遭受的损失,我全额赔偿。车上的乘客,去医院检查的钱,我也全额承担。你就不用叫交警来了,小事故而已,我们自己协商处理就行了。"

司机却撇了撇嘴,说:"我开的是公交车,是国家财产,出了什么事,公司都会负责的。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必须叫警察来。"

曾大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信封,厚厚的,塞到了司机的口袋里,低三下四地告饶:"大哥,我有急事,马上得去送货……你就帮个忙吧,损失我会负责到底的……"

"不行!必须得让交警出现场!"这身着红西装的司机推开了曾大师递来的信封。看来他不禁身体上有洁癖,心理上也有洁癖,怎么都不愿意接受曾大师的条件。

曾大师的司机也钻出了受损严重的小轿车,他怀里还搂着那只装着金箔画的小纸箱。他焦急地问:"大师,现在我们怎么办呀?"

曾大师耸耸肩膀,无奈地说:"车是你开的,那就只有让你留在现场等待交警处理,我一个人去送货了!"他瞄了一眼空空荡荡的马路,除了四辆因车祸抛锚的车辆之外,根本没有出租车途经此地。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看来只有等待下一辆公交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