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沈佛心(第2/2页)

“好。”谢蕴昭沉思片刻,点头应下,“我该怎么做?”

“要破除蝴蝶玉简的禁制,首先需要封印我的人的一滴心头血。”

“谁?谢九?”谢蕴昭想了想,“他修为远在我之上,我恐怕打不过他。”

“不是他,是一名凡人。”沈佛心道,“单一个谢九,不足以将我封印于此。”

“凡人?这怎么可能……”

“并非普通的凡人,而是掌握了因果愿力的凡人。他身上应当流淌着传自上古大妖的血脉;这一丝血脉原本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却在他这一代重新显露威力,赋予了他与我的因果禁制类似的天赋神通。”

“原来如此。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谢蕴昭沉吟道,“那人是谁?”

“谢十一郎,谢怀。”

“……谢怀?”

谢蕴昭猛地抬起头,正望进沈佛心沉静的双目。

沈佛心满面伤疤、形如罗刹。但除此之外,人们仍能隐约看出他眉眼起伏似山峦秀丽,长眉凤眼如川河迤逦。当他一粒粒捻动佛珠、娓娓说法时,容貌就渐渐变得不再重要。

他坐在那里,就是一道圆满佛光。

谢蕴昭不喜欢被人影响。但这一个瞬间,她仍然从佛修的目光中得到了安抚,心中的涟漪平息下去。

谢怀——这个名字,就是当初她被威胁去平京时,来人报上的主家姓名。

她在平京中多有打听,然而谢九人人知道,谢十一却寂寂无名。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或者记差了,直到现在沈佛心说出了这个名字。

她的直觉让她喉头发紧。

“谢怀……”

她听见自己微微干哑的嗓音。她一路追寻,兜兜转转遇到了许许多多的试炼和挑战,还有修仙以来好似越来越多的迷雾……

但是她从没有忘记,自己最初是为何而修仙。

她努力追寻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找到一点更明确的线索了吗?

“谢怀的因果愿力,是什么样的神通?”谢蕴昭轻轻问。

沈佛心没有追问她的异样。他的目光澄澈宁静,似是了然,又似是久见世间悲喜后的漠然。

“谢怀可以凭借言语的力量,安排他人的命运‘结果’。这项神通应当有相当数量的限制条件,他不能随心所欲地运用。但是,如果让他用出来,他所安排的‘结果’几乎必然会发生。”

沈佛心若有所思:“不过,他此前似乎遭受了因果愿力的反噬,因而在封印我时留下了漏洞,我才有从容布置的空间。”

安排命运,前段时间的反噬,谢家人……

一个猜测,呼之欲出。

真相似乎距离她前所未有地近,只蒙了一层薄薄的纱。她只需要最后再努力伸出手,轻轻一拽……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到了这个关头,谢蕴昭反而彻底冷静下来。

“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破开蝴蝶玉简的禁制。”她站起身,“还请大师告诉我蝴蝶玉简的方位所在。”

沈佛心睁开眼。他眼底有佛门印记光华流转。

“十天后,满月将与大火相合。届时……”

……

谢蕴昭重新回到平京地面时,星光正闪烁,月色也朦胧。

她原本想直接回苍梧书院,但不知怎地心头灵觉一动,让她临时起意,决定回小院看看。

星空下,万物静默如谜。

谢蕴昭不走门,而是熟门熟路地翻墙。

院子东边新摆了一张案几。

她出门之前还没有这东西。

谢蕴昭一眼看去,就发现了案几上摆着的道君像:大袖飘飘、手拿拂尘,和她在北斗仙宗时见到的道君像差不多。

她立刻皱起了眉。

今年初,道君像曾在北斗仙门引起了一场风波。有弟子被白莲会蛊惑,盗取天一珠、盛放在道君像中,想许愿别人身亡,自己却被白莲会的邪法吸取了愿力和生命。

那一尊融合了血肉、愿力和天一珠的道君像,被磨成齑粉,做成了许多尊不同的道君像,散布在弟子之间,又引起了一场风波。

那些道君像的古怪之处在于,除非是在“实现愿望”时被当场抓住,否则就连归真境的修士都很难发现它们的异样。

愿力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都不像好东西。谢蕴昭一锤定音。

所以,这尊怪模怪样的道君像也不像好东西。

谢蕴昭当机立断,冲过去,抱起道君像就想烧了。但她转念一想:看这案几上贡品、香炉齐全,赵冰婵他们一定很信仰这玩意儿。贸然出手,说不定会让他们觉得自家要倒霉了,从而心中不安。

这要怎么办?

谢蕴昭沉思几秒:好办。

不让道君像消失不就好了。比如……换一个!

谢蕴昭在乾坤袋里翻找了一会儿,翻出一截木头,再找出一把小刀。她将道君像放在一旁,对着道君的模样,自己飞快雕刻起来。

“唔,这个人长得太猥琐了,一看就是个坏人,不如我来美化一下……”

左雕雕,右刻刻。

这里调整一下,那里更改一下。

“……很好,完成了!”

谢蕴昭将新的雕像放回原本的位置,叉腰欣赏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虽然区别很大,但变得如此英俊美丽,他们一定也会十分欣慰。这才叫道君显灵嘛。”

自恋完毕,谢蕴昭收拾好现场,再爬过围墙,潇洒地走人了。

星月之下,“英俊美丽”的新雕像独自伫立,无言面向宁静的小院。

屋中,有人翻了个身,再次闭上双眼。

……

第二天,小丫鬟冬槿揉着眼,出门打水。

她想先去昨天请回来的道君像那里拜拜。

“道君安好,请保佑我家女郎……”

小丫鬟双手合十,低头碎碎念,忽然觉得不大对。

有哪里不对。非常不对。

她抬起头,仔细看了看案几上的道君像。

大袖飘飘、手拿拂尘,神态悲悯出尘,只除了……

道君的脑袋,变成了一个狗头。

仔细看看,和许云留家的减减长得还很像。

狗头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面带微笑、眼神悲悯。

仿佛下一秒就会冲冬槿“嗷呜”一声出来。

——嗷呜!

减减已经冲了过来,拼命冲着案几上的狗头道君嚎叫。

鸭子坐在狗的背上,严肃观察狗头道君,四白眼露出了人性化的若有所思。

冬槿的嘴越长越大。

“女郎,女郎,不好啦!我们家的道君变成狗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