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意(第3/4页)

站在满墙新绿前,她的好友露出一个恍然的微笑。她向来知道好友是个美人,但当明媚的笑意在她眼里流转,她才发觉那份美丽已经到达了一种让人心惊的地步;清新如百花摇曳,又似霞光绚烂流淌。

陈·颜狗·楚楚呼吸一滞,愤怒地质问自己:你为什么不会画画?你为什么不能把见过的美人都画下来?陈楚楚,我唾弃你!

佘小川就直接多了,欢呼一声:“谢师叔真好看!我也想和谢师叔一样好看!”

好友对她们一笑,又若有所思:“也许……我之前误会了他的意思。但现在我心中有答案了。”

“误会?”八卦小仙女耳朵一动,“什么误会?什么答案?”

她的好友忽地恶劣一笑,凑近过来,低声说:“不、告、诉、你。”

陈楚楚鼓起了包子脸。但她没有再问,而是推着好友的背,把她往院子门口推,嫌弃道:“快去快去?”

“去哪儿?”

“你有答案了就要告诉卫师叔嘛。”陈楚楚心急得不得了,“我都被你吊胃口吊死了,卫师叔岂不是更着急。快点快点,出了结果一定要告诉我啊!”

佘小川眼巴巴地看着,沮丧道:“啊,可是我想跟谢师叔一起玩。阿拉斯减也想跟谢师叔一起玩……”

她和阿拉斯减倒是已经亲亲热热起来。幼犬还让她给自己摸肚子。一妖一狗,目光楚楚可怜。

“小孩子不要掺和大人的事,以后你谈恋爱了再说。”陈楚楚挥挥手,“阿昭,快去!”

谢蕴昭轻咳一声:“我还要先问问他在哪儿……”

“不用不用,根据《北斗八卦志》记载,这个时间卫师叔除非出门在外,否则通常会出现在洗剑池、引雷峡、照晴湖三个地点,而你在相同的时点可能会在群芳林、冰火谷、烟海阁,其中洗剑池与群芳林很近,引雷峡与冰火谷很近,照晴湖与烟海阁很近。你们相遇的可能性很高,相遇后相约同路而行几乎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

陈楚楚迎着两人震惊的目光,信心百倍地伸出一根手指:“我在来的路上特意问过了,根据可靠的线人报告,卫师叔今天出现在了照晴湖,现在你过去应该能直接碰见他!”

“楚楚,让你修仙我忽然觉得是屈才了……”

“别磨磨蹭蹭了,快走!”

少女意气风发地注视着火红剑光远去。她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渐渐地,那笑变成了要哭不哭的表情。

“呜呜呜呜我太感动了我粉的情缘是真的呜呜呜……”

“楚楚师姐,你不要哭了,冷静一下……我,我把阿拉斯减让给你揉……”

“呜呜呜呜呜是真的呜呜呜他们一定要幸福啊呜呜呜……”

佘小川苦恼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

“楚楚师姐,既然你这么激动,我们就一起去找老师补习吧!”

“……啊?”

“上次楚楚师姐说要发奋努力,早日晋升和光境呀。”

“可可可可是今天休假……”

“为了让楚楚师姐平静下来,这是我该做的!楚楚师姐不用自责,我愿意陪你一起补习!”

“其实我不太愿意……啊啊啊为什么我今天还要补习,这就是痛并快乐着吗?”

微梦洞府渐渐重归平静。池塘里晃开圈圈涟漪,荷叶青影下摆过青黑的鱼尾。

冬天过去,枯败的荷叶绿意悄染。再过不久,就会有荷花盛开。

水面倒映出一双淡青色的眼眸。无穷的道韵流转为漠然的平静;从微勾的唇边逸出一声叹息。

“老怪物,你说得不错,时间真是过得很快,快到她已经……啊呀,真是可惜了。”

“不过也好,这样反而更加有利。一条命,两条命……和这方世界相比,都只是无足轻重罢了。”

*

照晴湖实则距离天权峰不远,但因三面环山,而显得格外幽僻。湖边生长了一大片白梅,花开时好似点点繁星,映在湖面便又增一重丽色。三月下旬,白梅花期已过;新叶油润翠绿,也生长得很是热闹。

湖边零星有几座亭子,都各自起了名。其中一座离湖面最近的叫“不系亭”;不知哪年哪月哪位师门前辈,还找来了一叶独木舟系在亭边,还立了块湖石,上写:就要系。

边缘风化,落款磨损,无声昭示着很多年前的旧事。

“你又在喝酒?天枢剑修卫枕流,不想还是个酒鬼。”

“师妹三天不曾理我,我心伤苦闷,只能以酒浇愁……却只是愁更愁罢了。”

“这般可怜么?分我一杯,我瞧瞧这让人发愁的酒有多好喝。”

谢蕴昭在亭中坐下,斟一杯酒水仰头饮尽。酒液微凉,带着雪意和梅花的冷香。

那人含笑看着,问:“如何?”

她放下酒杯,睨他一眼:“同海棠谷中的酒是同一种。”

“师妹好眼力。”他好似能找着任何理由恭维她,偏偏还说得极为真诚,“我这几日都饮的这冷香酒。”

“似乎很少见你重复喝同一种酒。”

“是。不过我总想着……如果喝同样的酒,不知能否让同样的好事发生。”他柔声说,“譬如,现在我便知晓,原来师妹对我也是很了解的。”

他的眼睛明亮惊人。春风会让世界焕然一新,而他的神情也像被春日花雨洗去了什么伪装;不再是温和的、雅致的、让人觉得恰到好处的,而是灼热、向往、异常的专注。像初春忽然变成了盛夏。

她忽然想到了院子里那不动声色间就侵占了大半院墙的太阳火棘。

什么人送什么礼。

她没来由得有些恼怒。家里出事后,这种别扭的、细腻的、自我的情感就几乎没有再占据过她的心灵。现在,她却觉得眼前这人让人恼怒。

其实应该叫羞恼,只是有人不愿意承认。

她故意刁难他:“谁了解你了?难道谁了解你,你就会多看一眼?”

他怔了怔,面上笑意更盛,还伸手想来拉她——被她冷酷无情地拍开了。

“除了师妹,还有别的谁?我竟是半点不知了。”他心甘情愿伏低做小,说起软话来别提多熟练了,然而那眼中的灼灼之意却反而更盛。

太阳火棘,她想。

“师兄,”她平静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究竟想要什么?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卫枕流稍稍敛去了笑意,道:“我的回答不会改变。终我一生,我只想要一直看着师妹,无论你去哪里、做什么。”

他的师妹托着下巴,淡如雨雾的眉毛轻轻一动,眼中有波光流丽,好似揭开一场飞花迷梦。她自然是美丽的,但这一点并不重要。她是她,这就够了。

“仅仅是看着我吗?”她反问,“那么和之前相比,又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