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瓣水仙花 以牙还牙(第2/9页)

我的心随之一沉——麻烦了,植物人,如果真要赔了,不知要赔出多少钱去。

我一边想着,一边又翻到第二页纸,那上面有两张照片,但很不清楚,黑漆漆的油墨糊成一团,什么都看不出来。我皱皱眉头,坐回到办公桌前,抄起电话,顺着那个手机号码拨了过去,没几秒钟,电话接了起来。

当我道明了身份后,对方那位“朱先生”立刻显得很焦急,告诉我说,他就是新希望模具厂的厂长,然后就问我案子能不能赔。我不置可否地告诉他还不好说,然后告诉他我要下午过去看一下现场,让他准备好相关资料,就放下了电话。

我走到部门经理崔经理的座位前,把那两张传真纸放在他的面前,轻声说:“崔经理,这个案子比较麻烦,我想有必要下午去被保险人那边看一下。”

他皱着眉看完了,抬头看我一眼说:“下午我也一起过去看看吧,你抓紧时间清理一下手头工作。”

“好。”我说。

没过多久,午饭时间到了,部门几个人一起来到楼下的食堂。打完饭后,我和小胡坐在了一桌。

小胡这人平时嘴就不闲着,记得一个月前他刚从业务部调到理赔部的时候,崔经理就在会上批评他工作时间话太多,没想到他吃饭的时候也这样,刚一坐下,就龇开他那两只大门牙,开始朝我嘀咕起来。

我一边吃饭,一边听他罗嗦,只觉食欲大减,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说:“哎哟,你还是快吃饭吧你,下午我还要往外跑,别耽误我吃饱饭。”

“下午去哪啊?去现场?”他问。

“是,在关外,据说伤者成植物人了,下午看看去。”我说。

“植物人?天啊,这么严重,哪的啊?”

“好像叫什么……‘新希望模具厂’吧。”

“新希望模具厂?!是宝安区的那个吗?”他突然急了。

“好像是吧,怎么了?”我纳闷地看着他。

“他们厂的业务是我做的啊!什么财产险、车险、责任险等等一揽子险都是我做的……完了,怎么出这么大事?”

“是你做的业务?哦对了,忘了你以前是业务部门的了。这次是一个工人被电成植物人了。他们厂业务量怎么样?”我问。

“我想想……好像不大,他们厂挺小的,所有保费加一起也就两三万吧……完了,这下可赔大了。”他皱着眉头说。

我摇了摇头,理解小胡的心思,这种大案子,出在任何一个业务员身上,那都会是很难受的——不赔,客户那边交代不过去;赔了,公司这边又蒙受重大损失,尤其搁在我们部门,上面领导又可能以此为难。

小胡终于不说话了,拿筷子叉了几下饭又不吃,沮丧地抬头看看我说:“等你回来跟我说说……刚来理赔部就赶上这个,真倒霉啊。”

下午我先打电话跟朱厂长约好时间,然后崔经理和我要了辆查勘车,一起奔向新希望模具厂。

关外的路不怎么熟,当我们七拐八绕地赶到“新希望”的时候,已经接近工厂下班的时间了。

厂子不大,或者说很小,车子进了厂院大门,驶过一条坑坑洼洼的水泥路,眼前那排灰色的二层小楼就是厂房兼办公楼了。

崔经理和我下了车,直接进了楼,一楼的厂房里静悄悄的,我往里看了一眼,没有人。我们迈步上了二楼办公区,在走廊尽头的厂长办公室前停了下来。

只见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有点矮胖的人,看样子是那位朱厂长了。他见到我们,赶紧站起来迎上前来:“哎,你们好,是保险公司的人吧?请进请进。”边说边把我们让进来。

我俩走进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互递名片之后,崔经理问他:“事故经过的详细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那是上个星期五下午,刘文军在2号车间干活,那天天气比较热,他就没穿绝缘的胶鞋,穿了一双拖鞋就上班了,结果他操作切割机的时候,把脚踏在机器下面的导电板上了,当时他就被打翻在了地上。当时我还在二楼这办公室里办公,工人跑上来告诉我,我赶紧下到厂房去,就看见那个刘文军口吐白沫,眼睛朝上一直翻,我赶紧派人把他送医院去了,结果连送了两家医院,都说治不了——你也知道关外这边没什么好医院——后来又送到一家大医院,这才开始安排抢救,然后就一直住院到现在,也没见好转。”朱厂长回忆道。

“那个什么切割机有没有什么安全问题?那块导电板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什么质量问题?”崔经理又问。

“切割机,包括那块导电板,都没有质量问题……这样吧,我带你们到现场看看去。”朱厂长站起来,带我们下楼。

来到2号车间,只见里面静静摆着一台大型机器,朱厂长走到旁边,边比划边说:“就是这台机,当时他就站在这里,把脚从这里伸了进去,就被里面的导电板电到了。”他一边说还一边做了个探脚的姿势。

“这台机器没有质量问题,出事以后到现在,一直都好好用着的。”他又补充说。

“现场有没有拍照?”崔经理问。

“有的有的,当时我拍了挺多张,今天上午时间紧,只给你们传真了两张,都在我办公室里,我给你们看看。”朱厂长说。

我们再次回到办公室,朱厂长把电脑打开,调出几张图片出来,然后招呼我们过来看。那是用数码相机拍的七八张照片,照片的背景都是我们刚刚去过的厂房,几个工人站着,把那台出事的机器围了一圈。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崔经理问。

“这是事故发生以后,把受伤的工人送去医院了,我这时候想起来你们这边需要事故现场照片,就叫人拍了这几张。”朱厂长说,“你们看够不够?”

崔经理没说话,来回仔细翻看那几张照片,缩小,又放大。突然,他指着图片的一角问:“这是什么?”

我探头看过去,只见平整干净的水泥地上,一小摊血迹旁,有几个不规则的小白点。

朱厂长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突然说道:“哦哦!想起来了!他是脸朝下摔在地上的,当时就摔掉了几颗牙,还出了一嘴血——那地上的应该是他的牙。”

崔经理点点头,然后说:“你把这些照片给我存一份盘,我要带回去。还有其他现有资料,你也复印一份给我吧。还有,一会儿我们想去医院看看伤者,不知道方不方便?”崔经理说。

“好好,我这就安排一下。”朱厂长接着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把电脑里的照片存在一U盘里,递给我。

没过多久,一个秘书手捧一摞资料进来了,我接过来大致看了一眼,基本上比较齐全——伤者的身份证、劳动合同、社保证明,发生事故的机器的说明书、质量合格证,还有厚厚一沓的医院病历、入院诊断书和发票等,都是复印件。